消失的石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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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这里有好多,那里也是,一大片。”

“什么东西?”

“我也来看看,在哪,在哪?”

“这里,水里面有石螺,在石堤边上。”

“对哦,这里是块宝藏啊,快快快,我们摸多多拿回去给大家加菜。”

“我回去拿个盆,你们先摸,稍后来。”



在我的老家有一条小河,像一条温润的浅绿色玉带静静地平躺在这个古朴的村庄上。河上有一座可见青苔斑驳印记的石板桥,不时有些谈不上名字的小飞虫停留在上面,走走停停,寻寻觅觅,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桥头有几棵已有300多年历史的古木棉树,见证着村庄的历史变迁。每年春风拂地,火红木棉纷纷跃上枝头,抖擞着饱含水分的五个花瓣,昂起馨香的花蕊,争芳斗艳。

沿着小河一路走着,几棵浅绿色的落羽杉笔直整齐地站立于河岸,像守护小河的卫士一般。叶子细细碎碎软软,很是温柔。儿时好奇地拿起一片于口中细嚼,酸酸涩涩,遂弃之。

继续走啊走,落羽杉渐渐在视线后慢慢缩小,取而代之的是几棵翠绿欲滴,叶子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芒果树,站在树下仿佛可以瞧见那一树的浅黄果子垂满枝头,运气好时还能在树下捡及几个,品尝一番自然成熟的新鲜甜美。

芒果树下旁边有一处亲水平台,平时水漫过平台有一尺来高,乡亲们经常聚集此处择菜洗菜,而小孩们则会趁此机会戏水一番,享受一把河水带来的清爽凉快。

爷爷在世时常常提及这条小河,他说年轻时经常下河捕鱼,潜水功夫还算到家。而流水不腐,水中鱼儿颇多,虽然个头不大,味道很是鲜美。下河捕鱼一趟,未来两三天家里十来口人的肉菜就有了着落,对于伯伯姑姑爸爸叔叔当时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十分需要蛋白质的补给,不用花钱又是优质蛋白的鱼肉正合大家的意。在那个温饱都成问题的年代,鱼儿一直是家里最受欢迎的桌上佳肴之一。

儿时的我经常都会跟随父母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同行的还有一众亲戚。父亲兄弟姐妹七人,各自开枝散叶,每家一到两个小孩。于是每逢佳节,大家于老家的客厅聚首一堂,热闹非凡。大人们闲话家常,或是张罗一桌好菜的时候,还是小孩的我们就会结伴一块到小河边玩耍戏水。十来个孩子围在水边,经常隔着河与对岸的小伙伴你一句我一句地传️声玩乐。他们从小生活在水边,游泳功夫十分了得,即便泳姿不标准,可完全掩盖不了他们那厉害的水性。而从小生活在外的我们,多是旱鸭子,只有看的份,十分羡慕。

一次玩水途中偶然地伸手朝水边的石堤摸去,竟发现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石螺,连忙摸来一些仔细确认,如获至宝。小堂弟马上一溜风跑回去和奶奶借来两个大塑料沥水盆子,我们开始大展拳脚,几双小手摸啊摸,足足摸上来了好几斤。当年小河的水质尚好,石螺身上都十分干净,几乎没有多少杂质附着。仔细挑选一番,把个头较小的石螺放回水中,剩余数量还是不少。我们几个心里美滋滋的,因为凭借自己的双手给大家加了道不错的菜。得到大人的表扬后,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热油下锅,几片紫苏叶子,几颗蒜瓣,适量酱油盐,加上一点青椒,一大盘美滋美味的炒石螺便大功告成,还十分应节,团团圆圆,皆大欢喜。

听大伯说,石螺不仅常见于石堤边,浅滩的石头边上也有很多,想要摸到石螺只要勤快点绝非难事,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野生的黑鱼。我的眼界似乎开阔了,想着下次要抓点鱼儿才罢休。

时光的流逝总是不等人,哪怕慢下来一点点也不行。转眼我们已从毛头小孩变成了孩子的父母亲。

小河还是那条小河,石板桥还是安然横卧水上,木棉还是照样每年春季绽放一片火红花海以彰显它们依旧老当益壮,甚至还引来了众多摄影爱好者扛着长枪短炮,借朱檐碧瓦凸显古棉的姿韵。可是老家里的老人们大多已乘鹤仙游,剩余的几个也是白发苍苍,每日数着感慨着又迎来多一次日出日落,感恩生活再多一天。

过去每逢佳节和大伙热热闹闹地张罗一桌好菜,随着父辈渐渐步入老年,毛头小孩在外闯出了些名堂,已变成为上酒楼大搓一顿。酒楼菜式多元,制作讲究,可永远替代不了当年大伙合力亲手制作的那份烟火气和人情味。远去的旧时光和爷爷奶奶一道已成为了尘封的记忆。

浅黄色的三层小楼随着日子流逝已失去原有的光华,曾经崭新的窗户,玻璃已有几处破损,墙上尽是深深浅浅的黛色痕迹,岁月终究带走了烟火气,留下青苔与其作伴。院子里曾经硕果累累的葡萄架也因常年疏于照料仅剩一株干瘪的老藤,只能努力调动脑力从隐约的记忆中窥见当年那一串串悬挂藤上的酸甜可口的紫红葡萄。

而那碟让大伙啧啧称赞的紫苏石螺再也见不着了,小河随着老家的发展已不复过往的清澈干净。家里老井的水和小河一样,已无法直接煮沸享用,经济发展伴随的生态环境破坏也不可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来自小河堤边曾经的鲜美石螺啊。

为老家长足发展感到骄傲,也同时从心底腾起一缕缕遗憾,想回到过去,可再也回不去了。

但愿古朴的小楼群,泛着金光的琉璃瓦,被车轮和脚步磨得失去了棱角的石板桥,火红吐艳的古木棉,细碎柔软的落羽杉,芬芳盎然的芒果树和生生不息的小河能得到善待,让斑驳的老家记忆能被好好保存下来,为曾生活其中的人留个念想,也为后人能查古至今。让我们的后代还能走走长辈来时的路,可以试图寻获和联想一下过去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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