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小说《趟过男人河的女人》（p61-65） 作者：张雅文 远方 人民文学出版社
第四章 心死
然而,当大宝拎着裤子边走边系地跑回来,却忽然看到刚才还晴朗朗的天,突然塌了。
“杏儿你咋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俺,俺去收拾他!”大宝以为有人调戏山杏了呢。
山杏不说话,只用那双黑幽幽的泪眼望着远处,好一会儿才说:“走,回家!”此后无论大宝怎样问她,她都不说一句话。她突然变了,失魂落魄,神情恍惚,好像有人突然勾走了她的魂似的。
这是一封信引起的。刚才,一个去过无名屯演出的小伙子看见山杏,忽然想起乡政府信兜里有一封她的信,就跑去给她取来了。山杏接过信觉得奇怪,谁会给俺来信呢?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接过一封信呢。她怀着好奇心忙不迭地打开。
一时,她惊讶的心都打颤了
亲爱的杏儿: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哪点得罪了你,我只知道你把我的心撕碎了,碎得好惨!但我告诉你,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我走那天,从你家出来,我让丑妮给你捎去信……我在深水汀足足等你到半夜,可一直不见你的踪影。回到住处,我整夜都在等待你,盼望你,渴望着你的到来。我多少次满怀希望地推开屋门,张开双臂准备拥抱你,可是没有你,只有风。杏儿,我等你等得好苦,心都碎了!这是我在无名屯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多么希望和你在一起,让你听听我痛苦的心声。可是你没有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来?
亲爱的杏儿啊,此刻,我真不知该怎样表达我对你的爱。在此,我只说一句,请相信我,我亲爱的杏儿,我是世界上最最爱你的人,时间是最好的证明。我希望你不要相信任何人的鬼话,他们无非是想拆散我们,把你许配给大宝你千万不要上当!千万千万别上当啊……
山杏急忙看日期十月八日,现在已经是第二年的五月,信已经来半年了。天哪!山杏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身心不支,她一把抓住车辕子这才没有使自己跌倒。她懊恨不迭,后悔那天没有去看玉生,更后悔不该轻信那些谗言。
从乡卫生院回来,山杏没有回婆家,而直接去了娘家。
无论大宝怎样苦苦哀求她,她都没说一句话,大宝不明白山杏为什么突然变脸了,他只好垂头丧气地自己回家了。
山杏推门走进自家异常冷清的院子,娘一见女儿回来了,忙迎出来:“杏儿回来了,检查得咋样?是不是真有了?
山杏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走进屋去。娘脚步错乱地跟在后面。
“娘,俺给你的那两样东西呢?”
“哪两样东西?”娘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女儿要哪两样东西?”
“就是俺结婚时让你保存的……”
娘的心陡地一沉,顿时领悟了女儿的“病因”。结婚前一天晚间,山杏把一个花手绢包着的东西交到娘手里,郑重地说:“娘,你给放好……”现在,她刚从乡卫生院检查回来,却突然要这两样东西,这到底是咋回事?娘大惑不解,急忙从箱子底下取出手绢包,神色惶惶地递给山杏。只见山杏慢慢地打开手绢包,拿出里面的小瓷人儿,捧在手里,细细地端详着,眼泪就扑儿扑儿地掉了下来。手绢包里除了瓷人,还有一副山杏给玉生纳的鞋垫。
傍晚时,恰巧丑妮兴致勃勃地来到山杏家。自从丑妮干了那件亏心事之后,她一直躲着山杏。这次她是从县里回来取衣服,二宝让她到山杏家来看望一下山杏娘,这才碰到了山杏。丑妮一见山杏在家,兴奋的小丑脸一下子愣住了,只好怯怯地问一声:“……山杏姐回来了?”
山杏没抬头,眼睛仍然盯着手中的小瓷人儿。
山杏娘忙嗔怪女儿:“杏儿,丑妮跟你说话呢,咋不吱声?”
“山杏姐忙着呢……”丑妮心里有愧,只好自己打圆场。山杏从没这样冷淡过她,她们是童年的伙伴,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可这次,她一下子想到了那封信,就说:“婶,俺没别的事,只是来看看你。杏姐八成是身子不舒服,那俺就走了!”她抬脚走到门口,却被山杏的一句话拽了回来。“丑妮你回来,俺有话问你!”
丑妮的心里猛一哆嗦,心想肯定是信的事败露了,忙强做笑脸地说道:“山杏姐有啥事你说,俺老久没见着你啦,怪想你的呢!”
山杏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逼视着丑妮,声音颤抖地说道:“你想俺?你想整俺吧!”
“哎呀杏儿姐,你说的啥呀,……俺干啥要整你呀!”丑妮的小翘鼻子呼扇儿呼扇儿的,眼泪倏地涌了出来。
“俺问你,玉生走的前一天,他让你给俺捎的信呢?”
“啥信?他没、没给俺信哪……”丑妮神色慌乱地答道。
“你还说没给你信,你看这是啥?山杏把玉生那封信“啪”地摔到丑妮面前。
丑妮一眼看到信上的那行字,眼泪刷地掉了下来,哭叫一声:“山杏姐——俺对不起你呀!”便一头扑到了山杏怀里。
当丑妮哭诉完事情的经过,山杏简直呆了,傻了,两眼直直地盯着丑妮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怎能相信村长和治保主任会这样坑自己呢!好会儿,她才问丑妮:“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咋不是真的,俺到现在还糊弄你干啥!”
“你们坑得俺好惨哪!”山杏说完这句话,起身去收拾东西。山杏娘忙慌慌地问她:“杏儿你这是要干啥?”山杏不回答,只是默默地叠着几件衣服。
月亮出来了,它永远不谙人间苦难地施舍着光辉,小屋里一片清寂。
“孩子,认命吧,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啊!还是你跟玉生的缘份不够……”躺到炕上,娘流着泪劝慰女儿。
可是,山杏听不进娘的劝告。她决心已下,只等着明天上路了,她要去找玉生。
第二天早晨,外面阴雨绵绵,她不顾妈妈的百般阻拦,拎起了小布包就要走。可是,娘的话却把她一下子撂倒了。
“杏儿,你这不是犯傻吗?你肚子里揣着大宝的孩子,却要去找玉生,人家还能要你吗?”
山杏一下子病倒了,高烧,说胡话,声声唤着:“玉生哥,快来救救俺,快来救俺呀……”
大宝得知山杏病了,慌忙从鸡窝里掏出几个温热的鸡蛋,跟老娘一起颠颠地跑来,进门就喊:“杏儿你咋啦?你咋说病就病了呢?”山杏昏迷不醒地躺在炕上,头上盖着湿毛巾。山杏娘一脸难言的苦衷。
大宝万分心疼地扑到山杏跟前,摸着山杏苍白无血的胆喊:“杏儿,你醒醒,你看谁来了?你睁眼看看谁来了?”
听到这呼喊声,迷蒙中的山杏伸手抓住大宝,使大宝激动不已,眼圈刷地红了,声音抖抖地唤道:“杏儿,宝子哥在这呢,宝子哥在这呢!”
这时,山杏一把抓住大宝的胳膊,惊恐地喊起来:“玉生哥……快来救俺……他们要害俺……他们要害俺呀!”
一听这话,三个人顿时惊白了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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