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开车路过上海最热闹的南京路时，我是断然没有想过会看到宁夏的。初冬的上海，不那么冷，她披着一件墨绿色的风衣，围着一条米色的围巾，踏着那双帅气的短靴，整个人，瘦瘦小小，像个魅影，就那么从我的车窗外飘过，让那刻的我毫毛都竖起来了！
是她吗？我不敢确认。
没有见她，已经有两个年头了。这两年内，不管是QQ微信，还是电话短信，我们从未联系过。就像彼此从未在对方的生命中出现过一般。当然，以上所有的这些联系方式，我们也都是切断了的。
回到酒店，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出现的，全是关于宁夏的点点滴滴。
好想知道这两年来，她是怎么过的，又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遇到那个他，有没有结婚生子，有没有……想过我……亦或是，是不是早已对我恨之入骨？我不想她恨我，随你们说我自私也好，装X也好。我只是不希望她心中有恨，我总希望她能够过得阳光灿烂，能够快乐开心。
所有这些问题，在我靠在床头那刻，一直盘旋于脑海中，扰的我根本无法入睡。
终于，是我没有忍住，抓起了枕边的手机。
屏幕显示时间，夜里十点一刻。宁夏她睡了吗？是否还跟以前一样，生物钟在十一点呢？电话号码有没有变？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上海？旅行？出差？还是，嫁到了上海？握着手机，内心又是一连串的问题。
终于的终于，我在手机屏幕内输入“睡了吗？”三个字，然后机械化地输入了那11位数字。对于这11位数字，自己是从来没有忘记的。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发送，结果却是还没来得及想好，手指已经跟两年前一样，惯性的按了发送键。
发出去以后，便是等待。而等待的时间却总是难熬。我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有没有变过，不知道她能不能收到短信，不知道她如果真的收到短信了，又会不会想到是我。因为这两年来，自己的手机号码换过了好几次。更不知道，她会不会把我的短信当成了垃圾，直接delete……太多可能性在我的脑海蹦出，手机屏幕却一直平静。
在我握着手机几乎等到快睡着的时候，它震动了。这一震动，让我的睡意全部一扫而空。
十点四十五分，解锁，点开，两个字：没睡。
那刻，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好多！她什么都没问，她知道是我发的信息，她并没有不理我。那刻的自己，竟有种少男情窦初开的激动。
“我今天好像在外滩看到你了。你在上海吗？”
“在。”宁夏的回答，简单明了。
“这两年，你过得好吗？”我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很愚笨，完全没了往日商业谈判的雷厉风行。
“不错。你呢？你们呢？”
宁夏的问题，让我的所有话语一下子哽咽在喉……我们……是啊，不是我，是我们，而且已经“我们”很久了……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她。过了五分钟，才发了句“还好”过去。
“还好就好。”
“你……”我很想问问她，是不是结婚了，或者，有没有男朋友了，可怎么都问不出。打在屏幕上的字，怎么都发不出去。
“不早了，睡吧。”这是宁夏发给我的。
“宁夏，我想见你，明天下午，可以吗？”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发了这样一条信息过去，甚至没奢望过她会回复。
“好。睡了。”这是宁夏给我的最后一条信息。她竟然同意了！
我望着这三个字，呆了好久好久，所有的回忆，开始倒带……
二、
宁夏，我的初恋，一个陪了我四年的女生。可以说，我这一辈子最年少轻狂的那几年，都是她陪着我。即使我们分隔两地，即使我们每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可这些都不能否定宁夏陪了我四年这个事实。
她并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比起那些高挑，好身材的美女们，宁夏简直太不起眼。把她丢进人群，你甚至会找不到她。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在我们第一次通电话的时候，我就迷恋上了她的声音。
我们不像其他情侣，会牵手逛街吃饭压马路，我们相恋的这四年，几乎都是异地。可她却从未抱怨一句。在异乡工作奋斗的那几年，宁夏几乎是我精神的全部，夜深人静的时候，永远只有她在陪着我聊天。可我又是那么的自私，自私到在通讯录里，都没有给她留一个位置。她的电话号码，永远只是一串数字而已。原因很简单，那时候的我，或多或少的不想让周围的任何人知道我的世界里有宁夏这个人存在。她就是一个秘密，一个仅仅只有我知道的秘密。虽然我很明白，宁夏要的感情是光明正大，是希望得到所有人祝福的。但我没有给她。
没错，在精神世界里，她确实是我的唯一。但在现实生活我，我并不希望有她存在。在同事面前，我永远是一个放荡不羁、另类的单身男人。没有女朋友，也不屑于找女人。可以跟一群大老爷们边抽烟边讲黄色段子，却不愿意去交个女朋友。同事说起，我永远是那三个字——没兴趣。可以说，宁夏就是我见不得光的情人。
她曾漂洋过海地来我工作的城市看我，见了面，我们无非就是在床上缠绵。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来表达对彼此的想念。而我，从未去车站接过她一次，也从未去机场送过她一次。可她，依旧没有半句怨言，依旧如故地陪着我。我们会深夜通电话，会蜷在被窝里发信息，会用文字编辑各种缠绵悱恻。我们这四年的恋爱，就是这么谈的。
逢年过节，我也会回趟老家，也会去看看她，但是，我们依旧只在酒店的房间里活动。我从来没跟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牵过手，从来没带她吃过一次好吃的大餐，从来不曾约她看过一场电影。所有一般情侣该做的事情，除去性，我一样都未曾给过她。可她却还是在我身边呆了四年。如今想起，我自己都想抽自己几巴掌！你凭什么让一个处在如花年纪的女子，这样等着你，这样爱着你，这样守着你，却没有半句怨言？！
说真的，我对宁夏做过很多残忍的事情。我跟她说过永不联系，在她哭着打电话给我的时候，用那种不耐烦的语气赶过她。在漫长的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里，我找过小姐，而且不止一次，甚至告诉过她，可她却淡然面对了这件事。
太多她为我所做的事情，在那时的我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而我呢？却从未给过她任何温暖的东西，至少，现在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在她渴望我抱紧她的时候，在我抽烟。在她对我转过身去的时候，我在盯着电视机上的体育频道。在她最后见我那次，俯在我胸膛痛哭的时候，我却连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安慰她都没有。那刻的我，很怕自己搂了她就放不开手。于是放任着她的哭泣。
还有那年的情人节，许是她内心最痛的一次吧！或许，那次开始，她便对我死心了。因为她大老远地来到了我所在城市的酒店，可在我们缠绵以后，我告诉她，晚上有事，不能跟她一起，然后遣送她回家。
那天，我抽着香烟，靠在床头，看着坐在我面前背对着我穿衣服的宁夏，内心五味杂陈。到底，我给了这个女人什么？
香烟的云雾，从我的鼻腔冒出，上升模糊了我的视线。我隐约看到了宁夏微微颤动的双肩，可我却连一个拥抱都不曾给她。
看到这里，估计所有的女人都有杀了我的心！好歹，我也该伪装下。可我确实什么都没做。
宁夏穿好衣服，背对着我站着，三下五除二的用手指扎起了高高的马尾。她显得那么精神。可我看得出她眼里的那份难受。跟我道过再见以后，她狠狠地带上了我的房门。我能够想象，关上门的那刻，宁夏眼里强忍的泪珠已经滑落脸颊了。可我依旧那么混蛋的靠在我的床头，抽着我的香烟，脑子里盘旋的，是宁夏刚刚穿衣服时微微颤抖的背影……
分手两个字，是宁夏说的。也是，我有什么资格说分手？可分手以后，我还是找过她，在深夜十分，寂静来临的时候，找过她。我承认，自己习惯了有她在的夜晚。习惯了深夜躺进被子里，与她聊着天南地北，说着情话……这种习惯已经深入骨髓，一旦到了那个时间点，那股子思念就会倾泻而出。宁夏有时会回我，不冷不热的那种。有时会不理我。有时，则会狠狠地骂我。她应该是恨我的吧？她都乞求过我不要再去找她。因为她不想回忆起关于我的任何一点一滴。可我却总在想起她的时候，给她一条信息，或者打去一通电话。我还是那么自私，真的。
我总以为她还会和以前一样，用她好听的声音跟我说话，也总以为我们其实不曾分手。忘不了她，成了一个事实。哪怕现在，我已经结婚了，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爹了。可每到那个时间段，没有睡着的深夜里，我都会想起宁夏。
而那刻的我，是真的心痛了，被针扎的那种痛！那刻，想的一切一切，不再是性爱，不再是占有，而是发自内心的深深的那种呼唤。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呼喊宁夏的名字。我是真的想她，想到心痛的那种。可，我再也不可能拿起手机，给她发条信息，说句“我想你”，再也不可能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
一切的一切，化作深夜的无眠，伴随着我一直到天微亮，日初升……然后，我会想起宁夏问过我的话，她问过我，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心痛？又知不知道她曾经有多爱我？如果我给不了她那些原本就该是她的东西，又奈何还要去扰乱她如今平静的生活？让曾经那些爱再次在她的内心泛起涟漪，对她而言无疑是再一次的折磨！而我，却经常在她已经平静的心湖中，丢一粒石子……我还是那么混蛋！
三、
坐在我对面的宁夏，那么神态自若。言谈举止，一点都不像曾经的她。时间，阅历，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我们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段选了家咖啡吧。坐在窗边，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黄浦江，可以看到外滩悠然散步的行人……这家咖啡吧是我特地选的。这是第一次，我跟宁夏这样坐着。她在见到我的时候，不过冲我微微一笑而已。而我的目光却在她的身上停驻多时。我们就那么面对面坐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终于，是我打破了僵局。
“挺好。”宁夏抿了口咖啡，转向窗外，说到。
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冷，是那种彻头彻尾的冷。好像里面藏着一座千年冰雕。那种寒，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我突然很想去抱抱她。呵呵……是不是很可笑？在能够拥有她的时候，我在抽烟看电视，而此刻，竟然还想要温暖她。
“你好吗？你老婆，你孩子，都好吗？”终于，宁夏是转过来，正眼看我了。可迎上她目光的那刻，是我僵住了。
“还好。”我避开她的眼神，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真苦！
“好就好。这才是生活。你是该有个人管着。”宁夏说的轻描淡写。
“你，怎么样？”我很想问她到底是否成家了，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化作了“怎么样”三个字。
“说了，挺好。”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的。”
“这个，你还要关心吗？”宁夏又是一记眼神，刺痛了我。
“不好意思……”我无言以对。
“我来上海度蜜月的，明天飞三亚。”宁夏端起杯子，又望向了窗外。我看到了她无名指上的钻戒。
“哦。挺好。”
“是挺好的。”她放下杯子，双手在胸前交叉，两只手抱了抱自己的手臂。
眼前的宁夏，依旧长发，依旧素颜，依旧一身的素雅色彩，只是，我在她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四年前的那道光了……
“阿志，你看到那艘白色游艇了吗？”宁夏突然对我说到。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黄浦江的江面上确实有一艘白色游艇。“看到了。”
“你看到游艇最前面站的那对情侣了吗？”
“嗯。看到了。他们穿了套黑色情侣装。”
“对的。这套衣服，是三年前的淘宝热销款，没想到，三年了，还会有人穿。”
宁夏说着，脸转向了我：“其实，这套情侣装我买过，在三年前，准备去G城见你的时候。可后来，它们被我扔了。因为我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你就告诉我，第二天，你不能来陪我了。”说完，宁夏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湿润。
“宁夏……”
“请别叫我宁夏。你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宁夏。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而且，现在坐在你面前，是程太太。”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可以过得好……”
“我一直都蛮好的。尤其跟你分开以后。不过，仍旧多谢你挂念。”宁夏再次望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我已经看不到她对我的任何依恋了，“我答应见你，也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挂念。未来各自安好就好。不必再见。”
“……”我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多谢你的咖啡。我老公来接我了。”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宁夏冲我微微笑着说到，随后已经起身向咖啡吧的门口走去。
朝她离开的方向望去，我看到了一个健壮魁梧的男人，他就站在门口，看到我望向他，他冲我笑笑，笑容里很温柔。
看着宁夏走近，他迈开步子走到了宁夏的身边。让宁夏舒适地挽住自己的手臂，然后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我能够看到宁夏的侧脸，能够感受她望着那男人时，眼里的光。或许，我真的不该再打扰她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品着杯内的蓝山，那么苦……
而再次抬头望向窗外黄浦江上的游艇，那对情侣已经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我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起身，买单，然后离开了咖啡吧！
这地方，以后也永远不会再来了。
四、
宁夏，更像是一阵秋风。有夏天的余温，有冬天的微寒。她转身跟别的男人离开那刻，我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爱她。只是，一切在骨子里藏的太深，我自己都不知道而已……她不恨我，她过得好，她能够幸福，便是我的满足。总会有一个男人，给她所有我给不了的东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