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我在上楼的时候,瞥到一只灰黑的流浪猫,正弓着背在垃圾桶里找食物。它见到我驻足,立即停止了爪下的动作,原地不动,全身绷紧,充满警惕地望着我。
我望了一下它的眼睛,圆溜溜的,带着一点沧桑,一点纯净,一点惊恐,还有一种从宿命里带来的,恒久远的孤独。
我立马生起了一丝怜悯心。我轻唤了它两声“咪咪,咪咪”,然后平和地注视着它的眼睛,一只手费力地从提着的五六个塑料中,找出一根火腿肠,用牙齿咬开,轻轻地扔在它的侧前方。然后我朝它笑了笑,走了。
自始至终,它没有动,没有跑,也没有发声。只是专注地弓着背,就那样盯着我。
我不好奇我为何会对一只猫忽生怜悯。我曾经在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在我母亲值班的女生宿舍院中,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鸟。当时我刚与同学聚会回来,吐的一塌糊涂。可是我立即跌跌撞撞地把那只鸟带到我住的小屋,用纸箱做了一个窝,还给它拿大米和水。那只鸟在我的宿舍住了三晚,三个晚上我都会半夜起来看它有没有危险。惹得我母亲叹道:“你的心么样这软啊?!”似乎并不是赞誉,而是担忧。
我也曾在刚毕业去苏州找工作时,在人才市场附近低价买了一只小“花”狗。非常小,估计刚出月。夜里它一直哼叽,我就总是起来给它冲我特意买给它的奶粉,还用小勺子喂它。可是它总是不吃。我很着急,又无计可施,就老是穿着睡衣蹲在它身边,不时摸摸它的毛。它大概是刚从母亲怀里出来,太需要温暖和保护,所以我摸一会儿,特别是把它抱一会儿,它就不哼了。可是,我一放下,它又哼叽。于是,一夜里我也没睡囫囵。然而,没出几天,它还是死了。身边的水盘撒到它黑黄相间的“花”毛上,掉了色。原来是宠物贩子搞鬼了。可我还是很伤心。因为我同它一样孤独。
同女生院中的那只鸟,和楼下那只猫一样,都是因为看见了它们身上那种生无所依,困顿迷失的孤独。如同我自己,也总会在生命的某个不同的阶段,遇到不同的迷茫和孤独。彼时是因为工作、情感与生活皆无所依;而今是工作遇到瓶颈,始终找不到能激发我生命动力的力量在哪里。
前天去上了两天《疗愈的秘密》心理学课程。老师重提到了一个家排知识:事业上的无力是因为缺乏了与父亲能量的链接。又吸收到一个新信息:信仰宗教的人都是在找父亲。
而对我而言,缺乏父亲能量的链接自不必说,如今连去信仰一种宗教的力量都没有了。
反观去上课的大部分同学,不是事业家庭就是亲子关系出现了严重问题,谁人的痛苦都比我大。我这无病呻吟式地幽怨,在他们面前简直羞于一提。我这种将猫的孤独比自身的脚本,简直就是一种上不了台面的作。
可是父母的无力,最大的受害都还是孩子。心灵鸡汤上经常告诉我们:只有父母活出自已的样子了,孩子才能幸福的绽放。
可是我就是活不出来啊。明明心里怯懦无力得很,我还得压抑和隐藏,还得在出门后装出雍容大度、虚怀若谷的样子,我还得随时提醒自己,要传播正能量。
我甚至在课堂上做练习时,还给我的搭档出谋划策,鼓励他要摒弃做教育者共通的“脸皮薄”的特点,勇敢地去创业。以致于练习结束后,导师问,现在有没有人觉得自己更像教练了?搭档感激地让我赶紧举手。
我在推荐我去上课的女友引导下,找导师私下请教,怎么转化我目前的这种状况。导师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地回答我:来上我的中、高导班吧!
于是,回到家里,我无力依旧。
我在自己创造出的漩涡里来回打转,我像无头苍蝇到处乱窜。我拎起一本书,想起我还有画室课件没做;我打开电脑准备做课件,发现我又有好多写作课没听;我去做饭时必须打开音频听书,我在听书不到一半时又觉得这解决不了我目前的困境,我要换另一本......
我表面上波澜不惊,无有躁动。可是一个被母亲称为太心软的人,却可以在轩仔坐马桶上偷看课外书时,立即爆发抢过书朝他胳膊上猛抽;在看到女儿一拉脸不高兴时,就立马触动机关如飓风一般朝她怒吼,吓得她连连后退。
因为我觉得自己太失败了,我不允许,或者是恐惧看到孩子将来会像我一样无力和情绪化。我看到轩仔的漫不经心和女儿的心思敏感,我就如同痛恨我自己的不争气一样,去痛恨他们的小行为。
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事,莫过于自己就是个平平庸庸的凡人,却就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平庸。
在一种无法抵御的沮丧中,我告诉哥:已经七年了,我总想着让我自己变得强大起来,然后再去回报和照顾他与母亲。可是现在发现,我真的是太挫败了,我办不到。
哥对我说:妹,我还好。不要着急,顺其自然,人斗不过天。继续努力,争取更好一些。
我潸然泪下。
是的,我们像千千万万个家庭一样,温饱无忧,孩子可人。亲人安好,伴侣温情。我们本来期盼有了共一盏灯火,天阶微凉的日子就够了,可是更广大的精神世界必须靠柴米油盐的烟火气所支撑。因此我们到头来还是无法冲破世俗的牢笼,唯有先解决物质需求,才能去谈追梦。
然而谁不是这样呢?
我们生在凡尘,自有七情六欲。实在不必像慈诚老师所说“我们宁可痛苦的乌烟瘴气,也要表现出幸福的死去活来!”
痛苦不丢人,无力也不丢人。我们唯一丢的,怕只是直视孤独的勇气。
而只要还没停下觉醒的脚步,仁慈的时间,终会熨平今天我们所恐慌的一切。
因为,当整个人类在一起孤独时,个人的世界就不应荒芜。
这个绵绵的阴雨天,感谢有你聆听我。一起共勉哥哥的话:继续努力,争取更好一些!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