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等她长大
赵佑岱正在灯下看着她闲来无事看的闲书,他挑眉看着,脸上的表情煞是有趣。
见她醒来,赵佑岱举起那本书向沈嘉珞扬了扬,“想不到明月姑娘还爱看这些痴男怨女的故事。”
沈嘉珞脸色绯红,她刚醒来,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慵懒,“你不准看,那只是打发时间才看的,谁说我爱看了。”沈嘉珞刚开始还理直气壮,只是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赵佑岱合上书,噙着笑意缓缓走过来。他靠得近些时,沈嘉珞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梨花香。
赵佑岱也没再跟沈嘉珞理论,小姑娘怕羞,打趣几句就当收住。他拉了个凳子放在床边,将被子掀开露出沈嘉珞的伤脚。
纱布一圈一圈解下来,原本脚踝上的红肿已经消了许多,只是还有些发青,想来是淤血。
赵佑岱还是倒了药酒一下一下地揉着,一回生二回熟,沈嘉珞将这一行为认定为是报恩后,就少了许多尴尬。
想到今天才到的其其格和一脸冷色的必勒格,沈嘉珞忍不住问赵佑岱:“你今天可看见了其其格?”
赵佑岱手上动作未停,淡淡出声,“看见了,听说是于胡大臣的女儿。怎么了?”
沈嘉珞玩心一起,赵佑岱今天取笑她看闲书,她也想来报报仇。
她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兰公子觉得其其格模样可算周正啊?”
赵佑岱不明就里,回了一句,“没仔细看,应该还算周正吧!”
“那兰公子对其其格可有心呐?”沈嘉珞这话问得露骨。
赵佑岱听了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什么有心不有心,我连话都没跟她说上一句。你才多大,瞧了几个情爱故事,就在这捉弄我了?”
这下已经敲下去了,赵佑岱才觉得有些不妥。正准备道一声歉时,挨了一下的沈嘉珞就按捺不住了。
沈嘉珞不忿,抓住赵佑岱那只作恶的手,气鼓鼓地质问:“你为什么打我?”
赵佑岱看着被沈嘉珞握住的手,她的手指葱白,指甲不长,紧紧贴着指头,透着淡淡的粉色,和她一样,憨直可爱。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指一直传到心里,赵佑岱望着沈嘉珞,一时失了言语。
沈嘉珞一时情急才抓住了赵佑岱的手,可是当握住了赵佑岱那双像竹节一样的手时,他身上的温度透过手传到了沈嘉珞的心里,烫得她一下子就把手给甩开了。
沈嘉珞拥着被子,话都说不利索了,“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为之,我只是一时情急。”
赵佑岱很快回过神来,看着沈嘉珞那副急得跳脚的样子,却忍不住打趣,“无妨,你是恩人,这不算男女授受不亲。”
一听到恩人两字,沈嘉珞心里的火顿时又灭了。
自己顶着恩人这个头衔做了多少有违礼法的事啊!
沈嘉珞扶额叹息,万幸父亲不在此处。
她赶紧转移话题,想起了今天必勒格的反常举动,就靠在床头问赵佑岱:“今天必勒格跟其其格一起来看我,但是他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为什么啊?昨天回来的时候他不是还挺快活的吗?”
赵佑岱还是继续揉着脚,只是微微加重了力度。他觉得沈嘉珞那些故事真的全都白看了,什么精髓都没有学到,看来真是用来打发时间用的。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兴许是九王子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吧。”
“烦心事,他能有什么烦心事。其其格那么喜欢他,有这样的女子仰慕他,他还不高兴吗?”沈嘉珞越想越觉得糊涂。
能看出其其格仰慕必勒格,却看不透别人对她的心思。
赵佑岱摇摇头,果然是当局者迷。
“其其格是仰慕他,可是必勒格不一定对她情有独钟,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吗?”
沈嘉珞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赵佑岱却不再说话。将话说得太明白了,对她对别人都不一定很好。
顺其自然吧。
将纱布缠好后,他对沈嘉珞说了一句:“早些休息。”语罢,就踱着步子走出去了。
沈嘉珞还在那里揣摩着赵佑岱那句话,必勒格与她认识许久了,虽然相熟,但是必勒格从来都不会对她说心事。兴许是看她年纪小,对她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她年纪小。昨天听赵佑岱他们谈天,他们两个人已经年过十六。而其其格的年龄在梁朝的习俗里,已经及笄了。他们都能算长大了,可是自己才刚过十一。怎么看,自己都是个小孩子,掺和不进他们的心事。
叹了一口气,沈嘉珞有些口渴,就唤了萨仁进来。
萨仁还是眉开眼笑的,从刚见到她起,萨仁就一直是笑眯眯的,好像没有什么烦心事。
听说沈嘉珞要喝茶后,萨仁将茶砖放在锡壶里,加上水放在火上烧了一会儿,才给倒在茶碗里给沈嘉珞递了过来,她也顺势坐在床边为沈嘉珞理了理被子。
“小姐,那兰公子倒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你瞧,他给小姐包的脚,可比萨仁用心多了。”萨仁含笑说道。
沈嘉珞胡乱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只脚,嘴里含着一口茶水,等咽下去了才说:“的确包得挺不错的。”
她还在想着长大这个问题,不如问问萨仁好了。
“萨仁,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萨仁一顿,笑着接过沈嘉珞喝空的茶碗,“小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沈嘉珞有些闷闷的,“必勒格、其其格和兰长青,他们全都是大人了。他们都装着心事,只有我还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也没有心事。”
萨仁将碗放在桌子上,轻轻抚着沈嘉珞的长发,“小姐,这人都希望自己是小孩子,有人疼爱,又无烦恼挂牵。你说有心事,那其实是大人的烦恼啊。”
沈嘉珞还是不解,靠在萨仁的怀里,“萨仁,我还是不懂。”
萨仁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小姐,你只记住,如果可以,萨仁希望小姐一辈子没有心事。”
沈嘉珞握着萨仁腰间系着的流苏,“那萨仁有没有心事呢?”问出口后,沈嘉珞又觉得自己问得太可笑了,萨仁一天到晚都很快活,她哪有什么心事呢?
等了好久,萨仁也没有回答,还是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萨仁的怀里极为舒服,那么温暖,像极了冬天里暖暖的日光。
沈嘉珞慢慢又睡过去了,萨仁见她呼吸渐稳,将她轻轻放在枕头上,给她掖好被子,极轻地叹息一句,“小姐,萨仁也有心事。所以萨仁希望小姐没有心事,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必勒格将其其格送到客房门口,道别后转身回自己房间时,遇到了阿尔斯楞。他在十一二岁时在赛马场上与阿尔斯楞相识,两人一见如故。阿尔斯楞是于胡国最有名的勇士,身强力壮,又一心护主,偏偏性情还十分爽直,必勒格很是敬仰他。一有时间,就会到阿尔斯楞家中作客。
阿尔斯楞将必勒格拉到河边,很是高兴地锤了他肩膀一拳:“九王子真不赖,瞧把其其格给迷成什么样了!”
必勒格只是扯了扯嘴角,“阿尔斯楞,我不知道其其格会过来找我,更不知她对我有意。”顿了一会儿,必勒格又继续说,“也许是母妃让她过来的吧。”
看着必勒格这幅模样,阿尔斯楞一下子明白过来,“你不喜欢其其格?”
必勒格点点头,“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阿尔斯楞有些凝重地开口道:“九王子,其其格如果是乌兰王妃撮合而来的,你应该能懂巴图大人和乌兰王妃的意思吧?”
必勒格朝河里扔了一块石头,他使了很大的力,似乎要将河面的平静给打破。只是石头太小,水太深,只是激起了一朵水花。
“我懂,我都懂。阿尔斯楞,有时候我倒愿意我什么也不懂。”必勒格的声音了带了一丝喑哑。
阿尔斯楞一时静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开口道:“九王子,有时生在王室,看似光鲜,许多事却是身不由己。其其格家世尊贵,模样性格在于胡都算上乘,你好好与她相处,也许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必勒格转身看向阿尔斯楞,苦涩地开口:“只是,我有心仪的人了。”
阿尔斯楞有些惊异,细细想了一阵。想到一个答案时,他猛然怔了一下,之后难以置信地开口:“九王子,你心仪之人可是嘉珞?”
嘉珞嘉珞,正是他心上的一弯明月。
“是。”
阿尔斯楞很是为难,“九王子,嘉珞年龄还小,情窦未开。你的心思她未必知晓。”
“那就等她长大。”必勒格一字一句地说道,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神像面前宣誓。
语罢,必勒格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阿尔斯楞定在河边,望着必勒格的身影,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