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裙子

    小时候，我喜欢偷穿妈妈的紫裙子。

    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件裙子是百褶的，紫的底色上散布着白色的小花，松紧腰带穿在我身上照样宽着一半，我会四处找绳子妄图将不属于我的它扎紧在我瘦小的身上，我找的绳子是妈妈纳鞋底的白色小细绳，所以百褶的紫裙子总是褶着一大块挂在我身上，而腰间的细绳总是捆不住稍显沉重的紫裙子…

    那天学校开什么联欢会已经不记得主题了，只记得有一个节目是我跟大我一届的表姐合作，那个歌伴舞叫《对花》，还记得歌词是：你对花我对花，一对对到田根下…表姐穿着舅舅给她买的漂亮的红裙子，那条裙子我艳羡了很久很久，表姐像美丽的蝴蝶翩然，我穿着不属于我的自以为美丽的紫裙子，像丑小鸭一样暗淡。

    小时候最多的记忆就是羡慕别人，总是生活在阳光的背面，耳边听得最多的就是说我又丑又黑的话语，眼里看得最多的就是别人轻蔑嗟嗔的嘴脸。家庭的穷困剥夺了我做梦的权利，父亲的努力给了我前进的动力。我记得那几个月，父亲用他瘦弱的肩膀一趟一趟拉着沉重的大石头，回到家白水煮面，那段时间他瘦了20多斤。记忆中，父亲总是很匆忙，吃饭睡觉从来都很敷衍，干活却着急又认真。

    总觉得，一路走来，很多事情没有做好，总想如果重来会如何选择。我一直以为，心之所向，素履以往。但其实多年后念念不忘的回响却像冰冷的诘问一样，让你措手不及和无动于衷。

    我怀念的，不是那个地方，不是那段时光，只是那时的心境而已。小时候想要的高跟鞋，长大了才知道磨脚；小时候想要的紫裙子，长大了才知道艳俗；小时候想去的遥远，长大了才知道咫尺而已；小时候想成为的人，长大了才知道苦痛多于光鲜…

    我用了半生平衡心境，用了近一半的年华抚慰前一半的伤痛。我今年三十三岁，不年轻也不耄耋。前路一半归途一半，不管金钱多少地位优劣，明明澈澈地知道，我很好。我愿意慢慢读书，愿意慢慢踟蹰，愿意慢慢舐犊，愿意慢慢馥郁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