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的陌生人

酒吧里，灯影下，乔雪坐在角落一张桌边，手里拨弄着那个空酒杯，叫人心疼。“乔雪，你干什么呀，不能喝酒的呀！”许久，她才喃喃地念道：“多少才会醉？”

乔雪，我的大学校友。她与小涛是当年学校里最幸福的一对，人人称羡。那时……该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好像很远，又似乎很近。乔雪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有这么一股子被万卷书熏陶出来的风雅之气，甚是难得。小涛是那时乔雪的追求者中除去相貌不论，最般配的一个。他大我们一届，在校园里名声响得很，也是个会读能写的。俩人嘴皮子都很厉害，后来他们俩在一起了，我们几个还担心，这要是哪天开罪了他们，那可有的受。

今晚的乔雪，一袭浅蓝长裙，直发及腰，一言一行带着几分醉意。“乔雪……”我轻声唤她。“他说过的……”她醉了，已经言语不清楚了。昏暗中，我隐约看见她的手臂上有一些因为酒精过敏发出的红点，我抚着她的长发：“我知道，我知道……”

差不多五年前，乔雪病了，她也不愿意告诉我们是什么病。我们只看到她一天天地瘦下去，然后常常不能在学校住宿。忽然，三年前的一天，班长说，乔雪的父亲已经为乔雪办好了休学手续。那年，我们大四……在那之前不久，小涛曾经在我们的宿舍楼下站了一夜。那天，乔雪说，他们分手了。乔雪的母亲来为乔雪收拾一些东西，拿走了我送给乔雪的一个盒子。我知道那盒子里装的都是小涛写给她的字条，送给她的小东西。我问乔妈妈乔雪是不是不回来了，这个盒子是不是不要了。乔妈妈含着泪说女儿只是病了，要去国外治病，肯定能回来的。她告诉我，乔雪说了，别的东西母亲看着办，这个盒子一定生死相随。我打听了乔雪的班机时间，也把乔雪带走盒子的事情告诉了小涛。那天，是我陪着小涛一起去的机场。乔雪请求父母让她单独和同学处一会儿。那会儿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红润，我扶着虚弱的乔雪，一直听着他们的谈话。

“我出去治，也未必治得好，风险很大，机会很小，很可能……可能回不来了。”

“胡说！你能回来的，我正在为我们的将来打拼啊，你怎么可以扔下我？我会在这里等你，我等不到‘天荒地老’，但我会等到死！”

在机场，我们三个都哭了。

乔雪一走就是两年。两年来，乔雪不在，我们姐妹几个跟小涛的联系也越来越少。想不到，隔了两年的光景，人依旧，情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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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雪康复归来，这是我们几个校友那段时间最开心的事！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冲进机场把人给劫了出来。原本，医生还是吩咐乔雪再休养些日子的，只是有女相思难当，归心似箭。刚踏上乡土，见到哥们姐们，冒出的第一句话还是是：“小涛呢？”

海外的日子……起初，乔雪不便下床，病房内也不准用手机，她就给小涛写信，母亲代寄，小涛也每封都回。可是后来，小涛回信越来越慢，再后来就杳无音讯了。等到乔雪可以下床，就打电话，但是那一头永远没有人听……

由于乔雪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出入都要有人陪着，乔妈妈才放心。于是第二天，我就陪着乔雪去了小涛的住处。事先乔雪还是打了个电话，依旧没有人听。到了那里，房东说小涛已经退租了。我体会得到乔雪的无助和担心。

五年的时间，于痴心之人而言，很漫长很漫长……我们当中已经有人结婚，有人已是为人父母，我也正准备和相恋两年的男友完婚。可是乔雪，她还在等。她几乎用尽办法去找以前认识的跟小涛一届的学长打听，但一直打听不到。直到那日，乔雪在街上巧遇小涛的班长。

“彭涛现在跟梅琳在一起，最近就要结婚了。”梅琳是小涛以前的女朋友，在乔雪之前。

苦苦寻觅，痴痴等待，五年，竟换来爱人的一个婚讯！婚礼那天，乔雪就是一袭浅蓝长裙，踏着白色的皮鞋，一头直发倾泻到腰际，她就这样顶着当初小涛最喜欢的一身打扮走进大厅。她只是遥遥地看着，嘴里喃喃念着当日临别时小涛的话语，眼里没有一滴眼泪。我们一起的一个哥们看不下去了，拎起拳头就冲了上去：“彭涛！你真不是个东西！”然后就是一阵骚乱，哥们被轰了出去。梅琳站在那里，一脸尴尬，谁都知道她当初甩了小涛，后来后悔了，可惜小涛已经跟乔雪出双入对了，现在倒好，鹊巢鸠占。小涛走过来，看着乔雪轻轻道了句对不起。乔雪只是愣在那里看着他，并不言语。

后来，事情渐渐淡了，小涛婚也结了，儿子也有了。他也自觉惭愧，没脸再见乔雪，之后倒是找过打他那位弟兄。用那位哥们的话说就是他明明收到乔雪的每一封信，知道乔雪好了还耐不住寂寞，真欠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我女儿都6岁了，乔雪也33了，还没有结婚。或许她忘不了小涛，也或许她不再相信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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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我跟丈夫带着女儿在公园散步，老远听到有人喊我。“小惠……”正是乔雪。丈夫带着女儿去荡秋千，我跟乔雪坐在边上说话。“我要结婚了。”

她说她不恨小涛，谁也没有必要去为谁等待，更何况，小涛跟梅琳先前是有一段很深的感情的，梅琳的离开曾经让小涛很失落很伤心，当时她的出现的确为小涛和她自己都添了一段深情，这就够了。她觉得小涛如果真的很爱自己也不会回到梅琳的身边，这证明小涛更爱梅琳。现在，她输给梅琳，但小涛跟梅琳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也很好。

乔雪很快和追她十年不变的哲伟结婚，婚后就去了澳洲定居。可能，这才是乔雪幸福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