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是想转学回老家，还是在这边上中专?”
“你成绩还不错，我的建议是你转学回老家。”
“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联系你表哥，让他看看有没有熟人。”
爸爸停顿了。
“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啊。”
我现在上初三。上了初三学校重新分了班。
分到一班和二班的学生是本地户籍，三班和四班的学生是非本地户籍。
我在三班。
在我的小小世界里，转学回老家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学校的柏油路早就被一片金黄覆盖，清洁工阿姨每天都会拿着巨大的扫把吃力的让这条柏油路露出它原本的颜色。
一班二班的学生每天忙的焦头烂额，每次路过都会看见他们忙碌的身影。
初三的我们有着不同的烦恼。
就这样，我们在忙碌中结束初三的上半学期。
2
“爸，我想回老家，你帮我联系联系吧。”
是我说的没错，突然说的，在饭桌上，毫无征兆却是我思考了很多个夜晚。
“好，一会我打电话问问。”
走在学校的柏油路上，即使没有树叶，清洁工阿姨也在用力地清理。好像是要把地面扫出一个大窟窿来。
“我可能要转学了。”我告诉同学。
“这个时候转吗？”
“嗯，明天去面试。明天周六可能周天回来。”
“好，加油！”
周六早上，我和爸爸五点就起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早起床，只是我问出口后，得到的就是一句“你等车还是车等你啊！”这使我的心情很糟糕。
本来就别扭的心跟加不情不愿了。
大巴车上，爸爸一路都在睡觉，我望着窗外，真希望这车开的慢点，再慢一点。好像车开的慢一点，我就可以一直留在这个城市一样。
毕竟这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回到老家，我们直奔学校。
约定好的时间是9点，我们8点多钟就到了。
这里的天气比城市冷些。好在门卫是个很好的人，我们就在门卫室里等着。
9点10分了，面试的老师还没来。我的心情愈发暴躁起来。
“这个老师真不守时！”
“这个小孩也是个急性子啊。”门卫听到我的嘟囔，这样说我。
一辆黑色的轿车开到校门口，门卫赶紧按下开关把大门打开。
车驶入校园里，我和爸爸的目光，随着车子一起移动。
车上下来一个人，他向我们招招手示意我们过去。爸爸向门卫道谢后，加快了步伐。
面试就是考试。刚刚向我们招手的就是面试老师。
他把我们带到办公室里，稍微聊了几句，然后拿出了几张试卷让我做完。
把试卷给我后，就出去了。
爸爸端坐在红木椅上，也像个面试的学生。
这边的试卷和我以前做过的试卷差别很大。
不会就跳过吧。我心里想着。
三张试卷做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分别是语文，英语，物理。
英语是我的强项，物理也没有很差，至于语文，考十句古诗！我只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憋出一两句。
做完了。老师拿着我的试卷前面看看，翻过来，后面看看。整间办公室就只有老师翻试卷的声音，那种声音折磨着我的耳朵。
“哟，这古诗是都不会吗？”
我咧着嘴点点头，无奈地叹口气。心想:这我也没背过啊。
“行，你们先回去等通知吧。”
听到“等通知”这三个字基本上就是没戏了。但是奈何以前经验不足，竟想着还有希望。
车已经开出学校了，我和爸爸站在门卫室门口，看着车子离开。
“哟，当时应该问他要等多久啊！我们还要赶车回去呢！”
爸爸转过头看着我说，说的时候还带着方言，说实话有点滑稽。
我点点头，略显无奈。
“那你们进来等吧。”
3
外面的风很大，灰蒙蒙的天让这所学校看着有种阴森的感觉。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墙上白色的钟体与黑色的指针在我眼里不断放大。
“你们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门卫叔叔说出了我的心声。
爸爸拿出手机，略显笨拙地打开它，皱着眉毛，按下通话记录的第一个号码。
“他为什么不要我！”
爸爸走的很快，快到我需要跑着跟上他。
“你把手机给我，我给他打电话！他就算不要我，我也有权利知道原因吧！”
我语速很快，很委屈也很愤怒。想不通为什么，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
两边都不要我了。所有，那每一个夜晚，我所思考的，想象的全部都破灭了。
手机是我从爸爸手上抢来的。我们就这样站在路边。
按下那个号码，通讯录里的第一个号码。
手机里响起用萨克斯吹的《回家》，就是公交车到终点站会响的音乐。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想听到这首音乐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打这个电话，再不接我就回家！我心想。
手机又一次放在我的耳朵旁边，我咬着嘴唇，心里祈祷一定要接一定要接。
萨克斯的声音很厚重，厚重的压在我的耳膜，使我的心更加沉重。
“别打了，别打了！”
爸爸已经不耐烦了，他摆动着手，挥舞着要抢下我手中的救命稻草，我的希望。
“最后一次了，再不接我就不打了。”
我知道我的声音在颤抖。
我躲过爸爸的手，又一次按下那个号码。
“喂。”
那种激动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我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哭腔，询问原因，向他说明情况。
“那你们再来一趟学校吧。”
“走走走！我拍打着爸爸想要抢夺而停在空中的手。”
爸爸很惊讶，紧皱的眉毛明显放松了。
4
“怎么回来了?”门卫叔叔询问着。
“同意了！”爸爸说话的口气有点得意。
等再从学校出来，手中多了这所学校的录取通知，还有几本书。
回程的车上，爸爸的话明显变多了。
天渐渐变暗，车厢已被黑暗笼罩。
我望着窗外，一片霓虹。
这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只是回了趟老家，怎么就变得陌生了许多。
小时候的世界很小，就连打碎一个碗都觉得是天大的事情。
那天，我感觉我的世界碎了一个碗。我一边庆幸爸妈没有骂我，一边又在少年人的满腹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