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春运:2008年那个天寒地冻的夜晚,我发了整个通宵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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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月25日上午,湖南农业大学,距离西安1400公里。

我们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看着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心拔凉拔凉。

我是陕西人,在长沙上学;男友是湖南人,在石家庄上军校。在一起玩了七天,正准备分开各自回家。

来到公交站,才得知由于道路结冰,绝大多数公交车已经停运。偏远的农业大学到火车站唯一的110路公交车也未能幸免。

好在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人的身影。

公交车刚停运,拉客的黑车马上就活络起来。最后拼了一辆小面包,25元一个人。

实在挤不下了,司机师傅还在悔恨自己的车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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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火车站,看到那车鸣人吼的场面,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看看时间还早,进了车站也没地方坐,两人强打精神去逛旁边的金苹果和电脑城。但明显都无情无绪、心乱如麻。脸上的笑容像干浆糊抹在墙上,很勉强。

既想时间慢点走,两人相处得更久一点;又想马上就能登车,把心里那十五个吊篮放下来。

实在逛不下去了,干脆在旁边找个网吧呆到天黑。然后去退票窗口退了票,找到在车站执勤的国防科大的朋友,进了候车室。

之前打听得知,只有从长沙以南上来的列车停运,长沙始发车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车站内,每个角落都有人,拖家带口,肩扛手提。还有人蜷成一团倒在地上睡觉,尽管当时气温低下,人声顶沸。

每个人都是焦躁、忧心、失落的表情。

刚进去,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拉住工作人员问:“XX次车什么时候能来?”

工作人员接过他的车票一看,“哦”了一声:“这趟车,三天前的还没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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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决定先挤北上的列车,到郑州再换乘。

晚上十点,两人站在站台上,不停地跺脚,说不上是冷还是紧张。站台上全是人,眼神里透着期望。

火车进站,还没停稳,所有的人全涌了过去,跟着火车一起跑。像《生化危机》里的丧尸在追逐唯一的活体。

有位妈妈背了一个包,拉着一个箱子,牵着一个小女孩跑向最近的车门。

跑了几步,嫌小女孩跑不快,把她一把抱起。怀里抱着人,速度其实也没快多少。

门口的列车员根本就不检票,只在那喊“……挤……大家……安全……”

大家扔掉所有的礼仪和形象,把身体绷紧,用手扒,用肩顶,用头拱……

只为能踏上回家的旅途。

我的两条小手臂根本扒不动任何人。

距车门还有一米的距离,门口就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连一个三岁小孩也塞不进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门被关上。

在我们后面的一个女孩,挥舞着拿着车票的手,声嘶力竭地喊:“别关……哎别关……我有票……”

看着列车远去,她忍不住蹲下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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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一小时之后,另一趟车进站,也过郑州。

这次换男友提着箱子在前,我拉住他的衣服紧紧跟在后面。他费力挤到车门口,再转过身来,把我推了上去。

上车后,几乎是脚不沾地,就被后面的人流捎到了车厢的中间。

然后被死死地固定在过道上,再也动弹不得。

这时才体味出回家的喜悦和离别的惆怅。

见列车员在车厢的一头出现,就把钱拿在手里,准备补票。过了好一阵还不见来,抬头一看,他才挪动了两排座位的距离。

那是我唯一一次在普快上没有听到“啤酒饮料矿泉水方便面啦”“来,脚收一下”之类的声音。

但有人自带。车厢里充斥着啤酒、泡椒凤爪、汗味、面包香等的混合气味。很佩服那些人,在那样的环境下居然吃得下去。

车到岳阳,旁边坐着的男子下了车,我很幸运地有了座位。

想先坐几分钟,放松放松已经麻了的双腿。但一直没人来要。很可能持票人也像那个女孩一样,没挤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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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刚过岳阳,就出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突然想上厕所。

上车后一口水都没敢喝,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憋了一阵,实在憋不住了,抬身看了看过道上黑压压的人头,瞬间有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艰难地回到座位后,发现不管如何调整坐姿,过不了多久就麻了。座位下全是行李,腿根本就伸不开,只能一直蜷着。

站着的固然难受,坐着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车厢里的空气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固定了,每个人都只能循环呼吸到自己面前专属的那一团。

外面虽然天寒地冻,但车厢里却是掺杂了各种气味的暖和,让人心里直泛恶心,恨不得打碎车窗玻璃呼吸几口外面的冷空气清清肺。感觉自己快要被闷死在火车里了。

身体已经很疲惫,但要睡着是一种奢望。于是掏出诺基亚来给男友发短信。那时没有充电宝,多备了两块电池。

他住在长沙的姐姐家,担心我,一直没睡。就这样我们发了一个通宵的短信。注意力有所转移,才能减缓当时身体和心理所受的双重折磨。

第二天车到郑州。脱离了两湖的冰雪世界,才感觉到平时不在意的正常环境居然那么舒心和美丽。

在郑州火车站的地下过道等了一个半小时,又登上开往西安的列车。

到了西安,最后一块电池只剩下一格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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