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帝女花》的得与失

国家京剧院11月11日晚在江苏大剧院演出了根据同名粤剧移植创排的京剧《帝女花》。

京剧《帝女花》讲述了明末帝女长平公主与驸马周世显在家国覆亡之际,坚贞不屈,历经考验,与清帝巧妙周旋,得偿所愿,最终在含樟树下成婚殉国的壮美故事。全剧突显和贯穿了一个“情”字——家国情及忠贞不渝的爱情,在尽力保留粤剧精华的基础上,根据京剧的特点进行了较成功的改编,保留并突出了“含樟树”的美学意象,将“双树合抱花并头”的韵味作为主人公的爱情象征,同时依据京剧的审美特征和时代精神,着重颂扬故事所彰显的家国情怀,谱写了一曲情的颂歌。

樟叶茂,帝女香,

白头盟约愿久长,

明知风雨总仓皇,

乱世姻缘不寻常。

随着开幕序曲的演唱,剧情从长平公主择婿开始,按树盟、香劫、定计、庵遇、写表、上表、香夭的场次依次展开。在明清交替之际,崇祯王朝的覆灭给长平公主带来了国破家亡的无常之悲,这种特定的情境,烛照了不同人物的内心世界,激发了复杂尖锐的戏剧冲突,更演绎了两位主人公深厚凝重的“情”。

“树盟”表长平公主被周世显忧国忧民的博大胸怀打动而倾心定情,“香劫”表因朝廷覆灭公主一家几乎尽亡而哀婉伤情,“庵遇”表劫后重生经周瑞兰安排两个主人公相遇而相认续情,“写表”表公主体悟到驸马的一片赤诚之心后而同心坚情,“上表”表二人面对清帝毫不畏惧机智激辩而凸显豪情,“香夭”表二人决心不事二朝同饮毒酒而壮美殉情。最后在“落花满天蔽月光”的幕后合唱声中漫天花瓣纷纷飘落,洒落在两位主人公的身上,也洒在观众的心里,使观众感受到一种震撼的美,受到深深的感动。

这部戏的成功不仅仅在于剧本的改编创作,也在于唱腔、音乐、舞美和导演设计,更在于演员的得力演绎。

李胜素、于魁智两位京剧名家以珠联璧合的表演塑造了长平公主与周世显两个崭新的京剧形象。

周世显在粤剧中是以小生应工,而于魁智工老生,通常是挂髯口的。此剧以不挂髯口的老生扮演英俊多情的周世显应该是一个挑战。于魁智运用老生的唱腔和做工,略加小生身段来表现周世显这个年轻英俊的人物,还是非常成功的。梅派名旦李胜素则体现了她一贯的雍容华丽风格,把长平公主演得十分貼切。两位主演嗓子亮,唱得讲究,抑扬顿挫韵味十足,贏得了观众阵阵叫好和掌声。

主演光彩照人,其他合演者亦相映生辉。王越饰演的清帝雄心善谋,马翔飞饰演的崇祯帝苍凉壮烈,戴忠宇饰演的周瑞兰俏丽善良坚贞灵动,胡滨饰演的周钟贪婪成性,陈国森饰演的大太监忠心为善,刘魁魁饰演的周宝伦在强蛮无义的同时也豪爽有趣。他们都塑造了鲜明各异的人物形象,为作品增添了明亮的色彩。

在唱腔设计上,《帝女花》极大地凸显了京剧特色,充分发挥了京剧板腔节奏变化之妙趣。据说,唱腔设计武胜取原粤剧“妆台秋思”的首句旋律,变化延展成为长平公主的音乐主题形象“情怀”;同时根据京剧反二黄起始过门素材,创编设计为周世显与之匹配的“挚爱”音乐主题。这两个主题音乐在剧中反复出现,既保留了向粤剧经典致敬的意思,也体现出承前启后的创作意图,还加强了人物形象的塑造。

全剧板式多样,西皮二黄四平调,导板、原板、二六、流水、快板、慢板、散板、摇板等俱全。前二场,唱腔主要用西皮来表达悲壮之情,后面则多用二黄,特别是“上表”一场,长平公主、周世显、清帝三人的演唱,板式繁复多变,青衣、老生、花脸或独唱或对唱或轮唱,更有梅派、杨派、裘派的韵味,令观众们大呼听得过瘾,报以长时间热烈的掌声。“香夭”一场创造性地设计了反二黄的生旦对唱,深沉凄婉,演唱中长平公主几次跪拜周世显,场面非常感人。

导演舞美设计方面,沒有其他新编戏多用的实景,基本上就是一桌兩椅,为演员留下了充分的表演空间。特别是“庵遇”一场,用京剧程式靠演员的身段呈现那扇“庵门”,使那扇“门”既无形也有形;两个人近距离表演,没有实景门的障碍,既能把长平公主的内心挣扎和周世显的认妻心切让观众一览无遗,又能表达出俩人在心中尚存的那扇“门”。在一大段对唱的演绎之后,公主开门的瞬间,驸马单膝跪下,“跪搓”到公主面前相拥而泣,把舞台气氛推向了高潮。

“上表”一场,新朝官員是清装打扮,而留用的旧朝官员却依然是明朝服装,鲜明的对比中更体现出公主和驸马的忠贞不渝。“香劫”一场崇祯下场设计也令人印象深刻。在他杀完长平后,准备去煤山自尽前,冲台口带哭腔大笑三声后,在主题音乐的旋律中缓步下场,衬托出末代君王面对山河破碎,国破家亡的无奈与悲壮。

当然在移植创排中也难免出现一些值得商榷之处。

如该版以不挂髯口老生应工周世显。虽说不挂髯口的老生在京剧中不是独例,如《野猪林》的林冲,《红楼二尤》的贾琏等,但是周世显是一个潇洒多情,英姿勃发的青年,以老生应工难免略显老气。其次以于魁智的功架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发挥,如“香劫”一场,尽可以有更多的身段展现,可惜太过文雅,过于束缚,没有真正发挥出来。试设想一下,周世显一角能否尝试A、B角,安排一个“叶派”小生来演B角如何?会有怎样的效果呢?

其次,周钟与周宝伦在该剧以架子花脸应工是非常恰当的,只是似乎表演并没有放开,使得全剧缺少一些诙谐的色彩。如周宝伦能否加上一些诙谐的元素,使全剧显得更多彩一些呢?

又如“上表”一场中周世显在金殿高声诵读长平公主呈给清帝的表章,但清帝居然在读表前接过了表章,却仍由周世显读出,为何不在读表之后再接表呢?

还有旧朝官员皆挂髯口,唯清帝是粘的胡子,同一场景中两种不同的装扮是不是有点不统一?既然京剧是夸张的艺术,为什么清朝人就不能画脸谱挂髯口呢?

总的说起来,京剧《帝女花》是成功的。希望主创们能对此剧不断加工打磨,以期更上一层楼,越来越成熟,成为常演不衰的新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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