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尘嚣浮世间
注:保护隐私起见,文中人物皆为昵称或化名。
我曾想把脚步变慢,将所有的答案都藏在时光里。也曾想将岁月拉长,让所有故事不惧风霜,不被遗忘。如果你也这样想,去古巴,那是一个时间静止的地方。
古巴哈瓦那的行程,我和桃子在去与不去间摇摆了很久,因为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不安感主要来源于三方面:
首先是住宿,在国内的时候,通过Airbnb和Booking查询到了很多古巴哈瓦那的民宿,这些民宿价格适中,评价很好,但浏览图片的时候会发现民宿的房屋配置简陋,建筑外墙老旧褪色,更有甚者有些街景可以看到倒塌的外墙断壁残垣。至于酒店,同样是简陋的住宿环境,标价上千。
其次是网络,没有WIFI是肯定的,游客们会和当地人一起蹲在城市各处特定的上网点,拿着写有账号密码的卡片,登陆手机拨号限时上网。
注:现在在古巴上网可提前通过中国移动开通漫游。笔者在古巴通过国际漫游可连接3G网络。
再考虑到饮食和水的卫生条件,担心我们脆弱的肠胃不争气。这些不稳定因素不断拉扯着我们在去与不去间摇摆,而当后来真的踏上这片土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愿离开。
“亲爱的,我们的住宿不会还没定好吧?”
“还没,我这不是还在看么,感觉条件都不太好。而且爱必迎上订民宿,要额外填一个去古巴的原因,我看了看,只能填支持古巴人民,点击继续但没有后续,我猜这是美国软件对古巴的经济壁垒。”我们俩坐在坎昆机场,我还在不遗余力地搜索着住宿。
“那你先查,我去把所剩无几的比索花掉。”
……
“Andy,那边有两个中国人。”桃子跑回来跟我说。
“是吗?这个登机口肯定也是飞哈瓦那,要不要去搭讪,请教一下他们住宿订的什么样子的,我们参考下。”一路上截止目前还没看到过来自中国的旅行者。
“这个交给我。”桃子说。
那两个人站在登机口,拿着手机好像在确认什么。女孩儿穿着一个白色短袖,背带牛仔裤,梳着辫子,跨着一个桃红色和黄色相间的度假风的大手提包,上面印着坎昆的英文字样。男孩儿随身带着单反相机,穿着条纹短袖衬衫,眼镜的款式很文气。桃子跑过去和他们交流,可以看出,一开始还有些客气,几句话的时间,他们三人笑着朝我这边走来。
“哈喽,这儿有位子,过来坐。”看他们走了过来,我起身打着招呼。
“你家桃子太可爱了,我刚还和阿豪说,那个小姑娘应该是中国人吧,怎么一个人跑来这边。你好,我叫丁丁。”女孩儿介绍着自己。
“你好,叫我阿豪就好。”男孩儿说着接过丁丁的包儿坐了下来。
“我是Andy,之前在深圳工作,陕西人。”旅行中我特别愿意尽可能多的说出自己的信息,让对方寻找共同点,用真诚换取真诚。
丁丁和阿豪目前都在美国读硕士,趁着假期从美国飞来哈瓦那度假,原本只准备在哈瓦那玩儿一天然后去古巴其他城市深度休闲,在遇到我和桃子之后,我们相谈甚欢,当即改了行程,多在哈瓦那呆两天。我向阿豪请教住宿的事情,阿豪表示他们用美国手机号注册的爱必迎没有出现填了去古巴的目的后无法继续的情况。阿豪说,落地哈瓦那后帮我们问问房东还有没有空房。
小时候总觉得世界好大,怎么可能抵达那么远的地方,于是走着走着,遇见过很多人,有过许多奇妙的缘分,创造了些故事,懂得了一些道理,比如:
那些不易抵达的,只有去过,才知道世间美好。从前幻想过路途漫长曲折,遥远艰辛,困难重重,那也只不过是幻想。对呀,那些漫长曲折,遥远艰辛,困难重重只不过是幻想。
这样一个道理适用于很多场景,学习一门语言,掌握一项技能,考取一份证书,开创一份事业,放手去做只看世间美好的时候,不难发现那些路途漫长曲折,遥远艰辛,困难重重只不过是幻想。
落地哈瓦那。
我们四个人拿了行李过了海关,阿豪约好的出租已经等在哈瓦那机场外了,这是一辆黑色的老爷车,就像是刚从博物馆里偷偷开出来的古董一样,黑色的油漆刷的凹凸不平。老爷车行驶在哈瓦那城外的柏油干道上,往城里驶去。路边的绿植和草坪修剪的很漂亮,不用远眺就可以看见大海,车厢里放着的古巴爵士乐让人忍不住跟着摇摆。
车子驶过新城区,驶入老城区。
从进入一条条窄巷子开始,我们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属于旧时光的世界。
巷子两边西班牙式建筑开始进入眼帘,外部墙面多年前刷的色彩已经褪去了大半,蓝色、粉色、红色、黄色,在时光的蹂躏下斑驳的十分自然。破旧的阳台窗檐,晾晒着被单和衣物,皮肤黝黑的古巴人在楼上的阳台往下看着我们车里这几个不速之客。我们也贪婪的望着车外,看着车窗外巷子两边,不住回头,不舍回望。车子开的很慢,但还是嫌快,从没发觉有哪一个城市可以在时光的沉淀中如此美丽,也未曾料想有哪一条小巷我会希望它没有尽头。
“你们看,这些高高的,破旧的大门旁边,会有一个船锚一样的标志。有这个标志的,都是古巴政府批准的民宿。”阿豪介绍着。
“我看到了,白底蓝色图标的那个。一会儿如果你们房东没房了,我还可以去这些带有标志的民宿碰碰运气。”我说。
车子拐过几个小巷,沿着一条小路走着,这里的老城区大多数都是一车宽的路,单行道,和西班牙巴塞罗那老城区是一样的设计。过了几个路口,车停在一栋房子下,这栋房子外墙原本应该是浅蓝色的,从泛白发污的墙壁上可以看出一些浅蓝色的痕迹。丁丁他们住在二楼,楼梯很窄,螺旋往上,我们把行李都搬了上去,房东已经等在客厅了。
我和房东沟通住宿问题想租一个离丁丁他们近的房子,房东说丁丁他们这间房子距离景区很近,这里的房源都已经订完了。他试着联系朋友,还有一间,只不过距离这里有些远,在老城区的另一边。
房东直言,那里比较旧,是当地人住的地方,没有游客。
“Is it safe?”我直言。
“No worries, my friend. Most Cuba people are friendly. Just stay away from the drunk and homeless people during the midnight.”房东跟我说着,他是一个很友好又耐心的男士,母语是西班牙语,讲英语的时候会放慢语速。他还建议我和桃子可以先去楼下附近再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其他民宿,并告诉我们附近还有一家酒店,不过价钱会很高。
我和桃子下楼去碰运气,没有找到合适的民宿,酒店的环境和民宿是一样的,还有房间,不过要价确实很高。
“阿豪,你猜我们去问的那个酒店多钱一晚。”我和桃子扫街一圈回到丁丁和阿豪的住处,房东还在帮他们办理Checkin。
“多少?100多美金?”
“300美金!环境和你们这儿没什么区别。”我说。
“那实在没必要。”
“嗯,我们一会儿还是跟房东走吧,你们在这里稍微等我们会儿?我们把行李放好办了入住就来找你们一起去吃晚餐?”我说。
“好啊,我和丁丁都没网络,电话也打不通,咱们怎么联系?”
“所以说嘛,我们一个小时后就在这儿不见不散。”
房东和他的助手拉着我们的行李,走在前面,太阳快要落山了,天气还是很炎热,他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不断的擦汗,这一路上我们路过了历史博物馆、大学、国会大厦、广场。房东边走边让我记住这些地标,确保我找得到路可以原路返回到丁丁他们的住处。
“And this is Internet bar.”房东指着街角的一个房子介绍着,这个网吧很新,和他外部建筑的外立面有些格格不入,网吧空无一人,房东介绍说需要预约才可以上网。
我们走了约二十分钟,开始远离老城景区区域,越走建筑越旧,也越来越有当地人生活的气息。街角的几个巨大的垃圾铁箱散发着臭味,上面蚊虫飞舞,街边的下水不通,一些凹陷的地方,长期存着污水,这个街区有几处的路是挖断的,约半米宽的沟渠敞开在那里,却不见有人作业。
我当然不忍责备这片土地的低效,这是旧时光的美好,也是旧时光的代价。
太阳快要落山了,我看到昏暗的路灯亮了起来。每到晚上,这几个本地人居住的街区,人们都会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吹着海风。因为不是每家都配备得起空调的,而那些有空调的家庭也愿意关上空调,坐在街头和人们谈天,玩纸牌,没人有会愿意呆着闷热的家里。
是啊,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冷气,谁会愿意呆在家里?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夏天很热,那时候空调还没那么普及,更没有电脑,大家带着马扎、席子,带到居民区附近的草坪上,家家户户坐在那里,老人摇着蒲扇,孩子们追着蟋蟀,大人们谈天打牌,像极了这里的感觉。我记得那时候草坪有限,大家坐的很近,邻里相熟,孩子们都是一起长大,我记得那时候的夏天几乎每晚都能看到月亮,我记得我和小伙伴们尝试过数清星星的数量。
“Well, we are here.”房东带我们引荐他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新房东,是一个只会说西班牙语的古巴婶婶。
这间屋子的门外,我没有看到政府批准的船锚标志,看来是私下将自己空出的房屋做民宿生意,婶婶一家住在一层,她把二层的钥匙交给我,整个二层都是我们可以随便使用的区域,厨房、洗手间、餐厅、卧室。
“This is 50 US Dollars for one night. Tomorrow I will arrange you and your friend a big house with two rooms.”房东介绍着,他也知道这边条件不好,建议我们先凑活一晚。阿豪他们临时决定和我们一起多玩儿一天,也需要再订一天住宿,所以我们就商量着,让房东帮忙找一个大房子,第二天我们一起搬过去。
“50 is fine,and is the breakfast included?”
“No, breakfast is 5 dollar per person.”
这附近都是居民区,不像景区附近才会有餐厅,我们想了想还是订了早餐,讲了讲价,一共55美金。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我和桃子放好了行李,休息了一会儿,床垫是那种非常软而劣质的老式弹簧床垫,稍微一翻身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空调是镶在墙壁上的大屁股柜式机,启动后嗡嗡的声音像是直升机升空,空调并不制冷,只是吹风,聊胜于无。
安放好行李,略作休整。我们去找丁丁和阿豪,路上我们拦了一辆人力三轮,凭着记忆找到了丁丁和阿豪住的地方。
“丁丁,阿豪!”
“阿豪,开门!”
我们在楼下喊着,小时候没有手机的时候,也是这么在楼下喊小伙伴出去玩。丁丁来到阳台向我们招手。
“这么快啊,我们还在收拾呢,你们先上来。我给你们开门。”
阿豪在客厅摆弄着自己视若珍宝的相机胶卷,一大堆专业设备摊开在茶几上,我才发现阿豪是如此的摄影发烧友。
“你们住宿怎么样啊?远么?”丁丁问桃子。
“一开始我们是走过去的,回来你们这里的时候坐了人力车,感觉就不远了。”桃子说。
“晚上咱们找一个好一点的餐厅,好好放松下。”阿豪说着。
“你们查了么?没查的话,刚才我们路过国会大厦,对面有几家餐厅看着不错。我们一会儿去看看,现在我对路都已经熟了。”我提议着。
“好啊!”
国会大厦对面的餐厅,侍者穿着燕尾服向我们致意。上了二楼,餐厅的灯光调节出复古的暗色调,钢琴师演奏着动听的曲子,背面的一整面墙整整齐齐地存放着红酒,每个桌子上都点着烛火。一位女士举杯喝完了杯中的红酒,穿着白衬衫燕尾服系着领结的侍者上前,拿起冰桶里的红酒瓶,手中的白布餐巾垫在瓶底,擦拭掉可能会滴下的水,一手托在瓶底,一手背在身后,微微弓着身子为女士续酒,续的高度位置刚刚好。
侍者安排我们坐在一个四人桌,前菜鲜虾沙拉,主菜点了羊腿、鱼、牛肉大家一起分享。
“要……喝点儿酒吗?”阿豪试探着问我们。
“当然!”
Toast!
世界本小,敬这该死的奇妙的缘分。
End
版权声明:文中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按文中标注归原作者或组织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