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女人的安全感

书房里,上高中的儿子正专注地写着作业;客厅中,三岁半的女儿正和八十多的老母亲高兴地玩着拼图;厨房里,我正准备着全家的晚饭。我不时进进出出。儿子偶尔哼起小曲;客厅中,祖孙俩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厨房里的饭菜快要熟了,红烧排骨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感受着这一切,我突然有种满满的安全感。


我被自己这种感觉吓了一跳。这不叫高兴,不叫快乐,甚至也不叫幸福,而确切是种安全感。当我终于弄明白这种感觉应该叫做“安全感”时,我的内心五味杂陈。


回想三年前的日子,真的是不堪回首。那时刚刚踏入初中的儿子,突然迎来了传说中的青春期。或许是女儿的出生使我忽略了儿子的变化,也或许是第一次做父母,让我们在养育儿子的过程中犯下了太多的错误,总之儿子的青春期好像来的异常猛烈。

他不愿再和我们沟通。回家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他的成绩一落千丈,开始逃学,厌世,莫名其妙得烦躁。问他什么,他回复我们的只有冷冷的“不知道”三个字。我们想再像小时候那样教训他几句 ,他轻则捂上耳朵,重则歇斯底里地大叫。习惯了权威压制教育法的我们,接受不了儿子对我们权威的挑战,也崩溃了,于是一场激烈的家庭大战就此爆发。从此家庭大战成了我们的家常便饭。


儿子已经够让我们头疼了。两个月的女儿因几天不大便,又被诊断为疑似先天性巨结肠,我们又开始了痛苦的求医和治疗。家里已经一地鸡毛了,谁知姐姐又打来电话说,八十多的老母亲摔了一跤,股骨颈骨折了。天知道八十多的老人股骨颈骨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老母亲可能从此摊在了床上 ,再也站不起来了。这无疑使我的苦难雪上加霜。


女儿六个月后我重返工作岗位,高风险的麻醉工作,有时需要人精力的万分集中和充沛。因而工作中,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把情绪深深地埋藏起来,以免出现医疗差错事故。然而一旦手术结束,病人从麻醉中醒来,我的情绪也仿佛苏醒了一般,重新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下班回到家,嗅着随时有可怕爆发战争的火药味,看着嗷嗷待哺的女儿,盼着不知归期的老公,想着远在老家摊在床上的老娘。我突然觉得好孤单,好无助。我仿佛失了一种重要的东西——安全感。


婴幼儿的安全感来源于父母的悉心照料和陪伴。长大后,无所不能的父母在心中的分量日益减轻。有时父母再多的爱,也只能像飘落水面的雪花,轻得甚至连圈涟漪都激不起,就消融了。这时可能只有一个相爱的伴侣,才能让你相信这世上有人能为你遮得了风,挡得了雨。

女人,结了婚,有了娃,慢慢才知道,来自伴侣的所谓“安全感”不是你的幻觉,那一定就是神话。你才发现又一次失去了安全感。这次失的更加彻底,更加无处可寻。而此时的你没有资格再哭泣。你只能学着坚强,像个无助的婴孩般坚难地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因为无论你是坚强,还是软弱,你都无权再逃避。只因你上有老,老的正日渐衰老;下有小,小的正有着各种成长的烦恼;而中间,爱人的胸膛也没那么可靠。

你孤军奋战。一天天,你仿佛变得坚强了。父母面前,你无权再撒娇;孩子面前,你日渐无足轻重,却仍然啥心都要操;老公面前,你也再不想倾诉衷肠,因为那可能更会增添你欲哭无泪的苦恼。

靠自己!靠自己!你被这强大的信念支撑着,仿佛真强大得所向披靡,殊不知心灵却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哭泣。你糊涂了,搞不懂自己已经坚强无敌,还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其实没有资格再做这些无病呻吟的情绪游戏,我需要解决我的实际问题。

关于女儿,我和老公开始辗转于全国各地治疗巨结肠有名的医院,不放过一丝希望。老娘那边,我也开始拿着片子去医院咨询权威的骨科主任,了解最好的护理方法。对于儿子的教育是最棘手的,因为以前只知道有“青春期”这个名词,却想象不出会降临到自己孩子的头上。第一次做父母,我只从上一辈那里学来了权威管教法。然而如今这法失灵了,我别无他法。我们一时束手无策,黔驴技穷了。但我知道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的孩子,我不能放弃。于是我开始请教有经验的老师,家长,做教育咨询,甚至去百度搜索,几乎达到了有病乱投医的程度。最后终于从一本本教育书籍中,得到了实质性的帮助——要改变孩子,首先得改变我们的教育方式。

慢慢的,儿子的状态开始好转。或许是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或许是老天眷顾,老母亲居然拄着拐杖能站起来了,慢慢的竟然可以走路了。这对八十多岁股骨颈骨折的老人,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了。女儿一岁后再次给了我们一个奇迹——她居然不用扩肛就可以自主大便了,去医院复查完全康复。儿子呢,不但又恢复了学习的热情,还又喜欢跟我谈笑风生了,有时还非要给我分享什么想法,惹得我都烦他了。


此刻,听着儿子不时哼出的小曲,看着老母亲和女儿祖孙俩相处的美好画面。我的心里重新充满了这种久违的“安全感”。借用黄小琥的一句歌词表达一下我此刻的心情,那就是:“不用担心谁,也不用被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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