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35）人间不值得

【失忆】素凌寒著

---

时间在春风中悄然而逝，初夏缓缓降临，柳树抽出了嫩绿的枝丫，人们也褪去了厚厚的衣物，校园里又重现了一丝活力与生机。不过这活力与生机只限于高一高二，高三的教学楼上已经高高悬挂上了红底白字的条幅：

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只有经过地狱般的磨练，才能创造出天堂的力量。

破釜沉舟搏他个日出日落，背水一战拼他个无怨无悔。

余林野坐在教室里望着高三教学楼上贴的这些条幅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像个观众一般遥望着对面的那些学长学姐们，遥望着那个即将到来的六月，遥望着那场被人们称为一生中最重要的考试。对学长学姐的生活而言，他只是一个观众；但对于他自己的生活而言，他无法坐在那里像一个观众一样看着，他也要上台出演，无论演的是好是坏，毫无疑问的是他必须上台出演。

初夏不仅带来了满天飞舞的杨絮，也带来了期中考试。不过你要是问余林野到底是杨絮让人头疼还是期中考试让人头疼，十有八九他会回答是杨絮，但这一次他的回答是期中考试。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这一次余林野考的更糟糕：583分，班级第五名。而这一次的第一名则更是出人意料：许梦。第二名：楚子安；第三名：孙嘉良。这一次的成绩对于余林野而言着实是一个打击，在进入高中以来，这是余林野第一次在成绩下滑之后没有追上去，反而是愈发下滑了。望着自己的成绩单，余林野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力不从心。

马云初念期中考试成绩的那天是个晴朗的日子，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教室里，可余林野眼睛里看到的只有阳光下漂浮的尘埃，好像那阳光也被什么弄脏了似的。无力感像是疯长的野草一般很快就充满了他的心田，少年眼里昔日的光芒像是狂风中微弱的烛光一般闪烁了几下很快就消失不见，整个世界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屏障一般，那湛蓝的天空、嫩绿的柳枝、红色的长裙全都黯然失色。

余林野用手托着脑袋听完了一天的课，晚自习时他什么都不想做，便向朋友借了两三本杂志打发了整个晚自习的时间。随着无力感荡漾开来的还有另外一种感觉：厌恶感——对自己的厌恶感，余林野是在单车上飞驰的时候意识到了这种感觉，这种对自己的厌恶是在不断增长的，无力感越深，对自己的厌恶就越强烈。余林野甚至想在红灯的十字路口闭上眼睛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但理性让他选择在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余林野辗转反侧，此刻他感觉有一股愤懑堵在胸口：“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只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最后我却都得不到？无论是爱情还是学业，为什么？为什么？他妈的这是为什么啊？”这愤懑让他觉得痛苦，他对着卧室的墙重重地锤了一拳，但这一拳下去墙并未帮他缓解痛苦，反而磨掉了他手上的一块皮，丝丝血迹从中渗出。

望着手上渗出的血液，余林野的愤懑消失的无影无踪，泪水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黑夜中少年低声呢喃着：“这他妈到底是为什么啊？”无力感再一次席卷全身，他跪在床上一只手扶着墙，这夜里空无一人，月光也无法给出答案。他的头重重地低了下去，像那些报废的宇宙飞船坠落在太平洋中一般。

人间不值得。

第二天早上余林野起床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出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还在厨房里刷碗，那“哗哗”的水流声听起来竟有些像“再见”。迎着初夏的晨光，余林野飞驰在熟悉的街道上，他努力想记住这些熟悉的场景，但总觉得这些场景似乎没有昔日那样动人了，像是有一层灰蒙蒙的雾一般蒙在这个世界的表面。但他所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些场景还是如同往日一样，只是那层灰蒙蒙的雾并非是蒙在这个世界表面，而是蒙在了他的眼上和他的心上。

进入学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学楼而是直奔办公楼而去。他把单车停在办公楼下，然后悄悄溜进办公楼。他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走楼梯一步一步爬到了顶层——十四楼，然后他翻过窗子来到了天台。时间大约七点钟，校门口熙熙攘攘很多人在缓缓进入学校，余林野在天台转了一圈，找到了一个背对校门口的地方。

余林野有点恐高，从十四楼望下去他的腿都在发抖。他有点犹豫自己做这个选择到底对不对，许梦、陈啸亭、楚子安、于乐章、张毓、孙嘉良、魏故西、李悦舒、马云初……所有他认识的人在一瞬间浮现过他的脑海，所有的羁绊在他的心中不停地建立着连接。晨光洒满了整个华地高级中学，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无力感与厌恶感在不断累积着。

“我只是累了，我只是对着世界感到累了而已，活着真的好累。”“反正自己最希望最期盼得到的东西也不能得到，在这人间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是厌倦这个世界了，或许另一个世界会更美好吧。”余林野闭上了眼睛，身体重心慢慢前倾，然后双脚脱离了地面，余林野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然后是重重地一声撞击声。

“啊~”余林野从梦中惊醒。“原来是一场梦，原来只是一场梦。”初夏的夜里余林野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甚至余林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还好只是一场梦。

余林野缓了一会儿之后按亮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此刻的时间：2:14。夜已深，但此刻的余林野睡意全无，他坐在床上戴上了耳机，手机里播放的正是五月天的《如烟》。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