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二)

陈婆家种的油麻就在这几块旱地的中间,左边是狗二毛种的红薯。

现在正是长藤的时候,狗二毛没事就跑过来看,除一下草,松一下土,或是从河里挑两担水来浇。

一根根红藤上长着一串串猪耳朵一样的叶片子,葱青油绿,风一吹,全都对着狗二毛点头致意,好像狗二毛是首长正在阅兵一样。

“狗儿,今年种的红薯还是你一个人挑回去吗?”

陈婆那时正在清理多余的油麻秧苗,秧苗太密了只长禾不结籽。

“我不挑哪个挑啊,青鱼眼说今年雨水好,我这块地可以多长一担红薯。”

“那可真好,就怕今年过冬雪大,到时坐在屋里没事干,整天煮红薯吃,撑死你个逼个的。”

“撑死我就好了,就怕不死,奔死奔命的活着。”

山野里看不到一个人,除了陈婆,村子隐秘在远处的树林里,隐约看到有两家的烟囱在往外冒烟,大概是在做午饭,烟雾散开在树林顶部,轻盈曼妙,好像仙人下凡一样。

陈婆低着头,身体向下弓着,在油麻地里除草,光亮的耙子在油麻中间有条不紊的游动,干得发白的土地被耙子一块块的耙开,露出里面比较松软的土壤。

陈婆每耙开一块土,就用耙子把土块打碎,耙完一段之后,再从头到尾用耙子把土捋平,刚刚长出两片叶子的小草便全都留在土壤表面,这些小草不被晒死也会被渴死。

野草并不是生长的满地都是,陈婆把一整块地都要耙一遍,除了除草,还顺带松土,使表层土壤在热辣的太阳下不板结在一起。

太阳正如日中天,陈婆的影子变成了一团黑点,脸颊在草帽底下躲着,但是热烈的汗水仍然不停的往腮帮子上流,汇聚到下巴尖上,随着陈婆身体的晃动,汗珠子也左右摇晃。

等到汗水聚多了承受不了重力,便在晃动中荡秋千一样被甩出去,打在油麻叶子上或者土地上。

在陈婆耳朵里,只有耙子刮开土地的声音在回响,土地开裂的声音清脆,像清凉的风一样,而热气弥漫的味道浑浊,像抽大烟一样。

“个逼个的,我看你有几狠,有本事把根长到石头里去,那样我就叫你叫大王。”

陈婆耙到了一棵巨大的野草,根部除了一根主茎,还分开五六根叉茎,根根茎坚韧无比,扯也扯不动,折也折不断,耙也耙不起来,深绿的叶片长长地垂下头,比油麻长得还要高。

陈婆停下来,把耙子柄靠在肩膀上,吐了口痰在手上,再用两只手一搓,重新捏好耙柄,弓下身子,照着野草根部,使劲耙了十来下,才把根和茎耙断,深埋土地里的根还没有耙出来。

陈婆把断了的茎扔到油麻地边的小路上,继续耙这棵野草的根。

陈婆围着根把土都松动,而且深度比其他的地方也多一倍,等到差不多了,陈婆左手搂住耙柄,右手捏着根部,使劲扯了四五下,才终于把根扯出来,并且还带起来一大团土,使这个地方明显多了一个坑。

陈婆把根在耙柄上敲着,根上带的土都掉到坑里,只剩下长长的盘根错节的根须,并且轻了许多。

陈婆拿着这棵野草的根,解气的说:“到底还是不狠,之前耙地漏了你,今天还是要栽在我手里。”

说着把根也扔到了油麻地边的小路上。

陈婆直起身子,拿下草帽往脸上扇风,顺势扫了一下整块地,已经耙了两畦,第三畦耙了一半,还剩下一半,不到一个时辰,是可以耙完的。

油麻正在长个子,现在长势很好,一棵棵都是差不多高,娇嫩的叶片子在这样的太阳下,依然还是向上挺立,一股精气神在根茎叶之间输送着。

再过半个月,第一批花就要开了,茸白的花朵点缀在油麻的茎叶之间,看上去又舒服又感到无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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