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小说《趟过男人河的女人》(p29-32)

文学小说《趟过男人河的女人》(p29-32) 作者:张雅文 远方 人民文学出版社

第二章 一见钟情

    “嘻嘻,那你是什么鸟?”山杏贴着他的脸问道。

    玉生恍然大悟:“我嘛,就是这种鸟……”说着,他猛地放下山杏,俯身就去亲她,心想这回你还往哪儿跑!山杏却“嗖”地从地上弹起来,像只山兔儿似的“咯咯”大笑着跑远了。玉生好一会儿才从沉迷中醒过味来,原来她根本就没崴脚,她在捉弄自己,于是便奋力追上去。

    不一会儿,白桦林里又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这天晚间,治保主任发火了,他把两个儿子骂得狗血喷头。

    “你们这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咋不把你的老爹老娘都拿去送给那个骚丫蛋子呢!她哪儿好?一天光知道疯跑,不就长了个好看的脸蛋子吗!那顶屁用!值得你们两个一天屁颠屁颠的,比惦着老娘都惦着她!哥儿俩一对,也不怕外人笑话!”

    两个儿子被骂得好像遭霜打的茄子,脑袋缩进脖腔里不敢抬起来。

    事情的起因是为两只兔子。大宝和二宝都背着老爹,把王玉生从城里拿回来的一对獭兔分头送给了山杏。宝子爹发现两只兔子都不翼而飞,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于是,就把两个儿子好顿臭骂,末了,又给儿子下了最后通牒:“俺告诉你们两个,从今往后,不许你们再跟那疯丫头来往!”

    老爹的话音还没落地,就被大宝顶了回去:“俺也告诉你,俺这辈子要娶不上山杏,俺就一头撞死,不信你就等着瞧!”说这话时,他眼睛里现出一种癫狂样。这使宝子爹突然感到心里丝丝直冒冷气。他清楚记得,弟弟发疯之前,眼睛里也曾经出现过这种癫狂样。他记得爹活着时曾说过,王家历代都出疯子。这辈子疯的是二弟,上辈子疯的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三爷,据说疯得一塌糊涂,连跟亲娘都要干那种事。没办法,最后被全家人绑在一棵树上活活冻死了。宝子爹觉得奇怪,好像这些疯子都是为了女人。老天爷,这辈子可别摊到大宝头上啊!一想这些,宝子爹心里倒吸一口冷气。

    王玉生觉得这里的文化生活太单调,人们不但没看过电视,连电影也只是少数人见过,这天就把乡宣传队请到村里来演出。地点就在村委会的破屋里。

    这天晚间全村像过年似的,一片喜庆的气氛。破土屋里挂着一盏瓦斯灯,不大的屋子里闹闹轰轰地挤满了人,打情骂俏的,吆五喝六的,打趣逗哏的,这些整天暴饮阳光的山里人,难得如此快活。男人们嘴里大口大口地吞吐着呛人的烟气。

    村长到来时屋里已挤满了人,他披着那件重大场合才肯上身的黄军装,迈着方步走了进来。喜气洋洋的村民们忙给他让开一条路,并报以一声问候:“村长来了!”村长不失尊严地点点头,俨然一副首领的派头。他走到大宝身边见有个空位,刚要坐下,大宝忙不迭地喊:“这有人有人!”然后便转头冲刚进屋的山杏喊:“山杏!这有座位,快过来!”

    山杏穿过众人的目光,乐嗬嗬地挤过来,可她却没坐到大宝身边的空位上,而是挤到了二宝身边。全村人都目睹了这场好戏,大家都指指点点地戏谑村长,你个大村长还没人家山杏有面子呢!这使村长觉得很挂不住脸,心想:你个丫头片子凭什么比俺这村长还牛×?不就是长个好看的脸蛋子吗!他扫一眼前面正准备讲话的王玉生,更加生气了:你山杏还不是仗着他!哼,以后走着瞧吧!

    这时,身着灰西装的王玉生,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神采飞扬地讲道:“乡亲们!今天,我们请来了乡文艺宣传队,为大家演出精彩的文艺节目。让我们表示热烈欢迎!……今后,为了活跃全村群众的文化生活,我们无名屯要成立起自己的文化室,自己组织演出,改变大家整天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单调生活!”

    听到这话,在山沟里苦度日月的村民们,忙把满腔的兴奋和希冀,全部拍在长满厚茧的大掌上。“哇哇”的掌声经久不息,拍得最响的当然是丑妮和山杏了。但是玉生这番话却像一根鱼刺,分别卡在了两个人的喉咙上:一个是村长,一个就是大宝。

    演出开始了,无非是几个抹了油色的小妮子们忸怩作态地在台上干嚎一通,没什么意思,令人可看的倒是台下的一出小品。

    宝子娘也破天荒地来看演出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觉得眼花缭乱。她坐在小板凳上,看到前排的山坐在二宝身边,忙伸手去拉二宝的衣襟,二宝回头冲娘笑笑,娘忙向他示意:快把山杏让给你哥,你咋这么不知好歹呢!

    但二宝却转过脸去,无论娘怎样拽他都再没回过头来。对总是受气的二宝来说,这突然降临到头上的幸福使他受宠若惊,以至很多天以后,一想起这天晚间的情景,还兴奋得浑身燥热。他紧挨着山杏坐着,闻着她身上令人心醉神迷的气味,以及从她微微翕动的小鼻子里呼出来的气息……此刻,他对山杏的感激之情远远超过了爱情。对他来说,这是在他倍受冷落的人生中最高的一次奖赏。全村最美的姑娘坐在自己身旁,而且是在全村人面前。他暗暗地祈祷上帝:不要让这个夜晚结束吧!就让他们这样永远地演下去……至于演的什么,他根本没看见,他只是拘谨地坐在板凳上,不时地偷偷瞄一眼山杏,心里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喜悦。他根本不去顾及旁边气得发疯的哥哥。

    但是后来,二宝一眼看见山杏脸上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这光彩像一个冰块,猛地掉在了二宝心上,使他狂喜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此刻,一身灰西装的王玉生正带着一种昂扬的活力,一种洒脱的精明,器宇轩昂地出现在前台上。

    一棵小白杨,长在哨所旁,

    根儿深,杆儿壮,守卫着北疆。

    北风吹,吹得树叶沙沙响。

    太阳照得绿叶闪银光。

    小白杨,小白杨,它长我也长,同我一起守边防……

    玉生的歌声高亢嘹亮,远比宣传队的唱得好。这歌声拴住了所有人的眼睛。不知不觉的,二宝心中的悲伤被这歌声渐渐地淡化了、消融了,一种自叹弗如的冷静重新占据了他憨诚的心。

    此刻,大宝却气得要死,一双暴突的金鱼眼好像要瞪出来了似的,看着看着,他突然弓着腰走了,没人注意他去了哪里。

    王玉生的独唱是最后一个节目。他一连唱了三支歌。当他满面春风地转身回走的刹那,不知从哪儿突然飞来一把谷糠,不偏不倚恰巧打在他的眼睛上,他抬手去揉眼睛,脚底下又不知被什么东西猛地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身子呼地弹了起来,接着就重重地摔在了台上。

    这情景顿时使全场大哗,大家纷纷谴责干这种缺德事的家伙。正沉浸在兴奋中的山杏一见玉生摔倒了,不顾一切地向玉生跑去,全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啧啧,真是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

    “可不是嘛!你瞧你瞧,两人快贴上脸了!呸,寒碜死了!

    此刻,坐在角落里的山杏娘,这个在唾沫星子里泡了一辈子的苦命女人,心里不禁为女儿叫苦不迭。她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任凭众多嘴巴毫不客气地嚼着自己的女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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