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本是多么惬意的一次海上旅行,怎么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呢?
“你说是吗,小贝?”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蹲在沙滩上,手指不停拨弄着细沙,抓起握住又松开,任一缕缕丝线滑落指尖。
被男人称作小贝的是一只海滩上常见的寄居蟹,但它现在已成为了男人的宠物。
“小贝,你知道吗,在这片广阔的海洋那头,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都是和我一样两腿行走的动物,赶明儿带你去开开眼,”男人长立而起,望着远处的水天一色,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脚下的寄居蟹可不明白他的长吁短叹,趁这当儿赶紧伸出小腿,一溜烟向远方跑去,但还没跑出多远,又被男人捉了回来。
男人兀自说道:“小贝,我的名字叫罗波,两天前因为旅游度假的邮轮触礁,才漂流到这个鬼地方,以后咱们就是邻居啦。”
“也不知道这次事故活下来多少人,还有没有人像我这样幸运。算算时间,我老婆孩子应该看到新闻了,不知现在家里乱成什么样了。”
男人兀自叨叨不止,海浪带着泥沙轻抚他的脚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寄居蟹翻着白眼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也只能抖抖脑袋缩回甲壳里。
湛蓝的天际下,一切再次回归沉静。
二
成为流浪者的罗波,几天以来就数今天的脾气最差,他正忙着找一张照片,那是他唯一一张三口之家的合照,他一直夹在钱包里。
手机里倒是有不少,只是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岛上,任何现代物品都毫无用武之地。此时的手机连充当锤子的资格都没有,砸椰子甚至还不如一块岩石。
说起椰子,罗波望着不远处高高的椰子树冠,舔了添嘴,还好小时候自学了爬树,现在自己才能不至于饿死。
海岛荒凉,浅海根本找不到可供食用的鱼虾,罗波也不敢贸然深入,不说沙滩下隐藏着的断层滑坡,就是一些有毒的水母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难道照片被海水冲走了?”罗波急得抓耳挠腮,可又没有任何办法。
“小贝,本来想给你看看大嫂的,现在没机会了,”忙活老半天,罗波依然没有找回照片,他只能盯着寄居蟹叨叨个不停,这回寄居蟹连头都没敢伸出来。
三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看着太阳日复一日的东升西落成了罗波除与小贝聊天之外唯一的消遣。
有时候他会自嘲,身为杂志社编辑,每天忙于如山的稿件的他,是多么向往眼下这样惬意的生活方式:没有竞争、没有指标、也没有同事间的勾心斗角。但是现在,哪怕最讨厌的上司一句刻薄的嘲讽都成了奢望。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胡子长到了一定程度也会停止,至少现在,他下巴的胡子只长到胸口,没有剪刀的他也不能修剪。
他去海面照过镜子的时候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真是与电视里的野人不相上下啊。
“不知道妻子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会什么反应,”他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但他随后又哭丧着脸,因为他想到,自己或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妻女一面了。
他很后悔从前一直忙于工作,没有留下一些时间陪伴妻女,甚至连女儿多次想要的洋娃娃都没能有时间买给她。
身为编辑的他实在太忙了。
“也许她们早就认为自己死了吧,”他又悲哀地想。
他也不是没看到过希望,只是那些货轮都远远地行驶在遥远的天边,任凭他如何大声呼喊都没能停下它们匆忙的脚步。
那天天降大雨,简陋搭建的屋棚四处漏雨,无处躲藏的罗波只能栖身在树叶底下。
恍惚间,他看到了妻子、女儿,还有已故的父母。
五
“你叫罗波?”
“不用问了,肯定是他,”一个人晃动着罗波的身份证。
“你们......”罗波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两个人影端坐在他身前,耳边隐约传来突突突的轰鸣声。
“别动,你发烧了,”另一个人用手轻轻碰了一下罗波额头,“不过你也是运气真好,再晚几天找到你,你不饿死也病死了。”
“我在......做梦?”罗波挣扎着看向四周。
“做你的大头鬼的梦,是我们,救援队!”一个人使劲扯着自己的肩章,一个硕大的十字充斥着罗波的视野。
“因为时间太久了,其实官方早就放弃了,这次是您的太太自费雇我们直升机队再次搜寻的,没想到还真把你找到了,也算是老天有眼呀,”周围人发出爽朗的笑声。
“我的......太太?”迷迷糊糊中,罗波再次陷入沉睡。
醒来时已是医院,满眼都是干净的白色,床头柜上还摆着一束艳丽的花。
罗波活动了下手脚,感到恢复了些体力,他挣扎着做起来,却带倒了桌边的茶杯。
听到动静外面人推门进来,罗波望去,正是自己的妻子,她的手上,还拿着一个精致的蛋糕。
“以后今天就是你生日了,祝你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