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灯影里的何妨湖

                雨声灯影里的何妨湖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诗经 · 王风 · 黍离》

      2019年十一月的一晚,我与朋友同游何妨湖,在路灯亮起,烟霭方来的时候,我们便踏上了徐行路,静听风吹湖面发出的“汩——汩”声,我们开始领略朦胧雨雾中伴有阵阵涟漪的何妨湖了。

      学校从旗杆到南门的柏油路风景甚好,两侧皆种有白杨,秋风将黄叶铺地,雨后雾气氤氲,路灯暖黄柔和,让人不由得想在这条路上走走,听听脚踩落叶的声音。这韵味需慢慢行走方能体会,于是我称这条路为徐行路。徐行路西侧是片新修不久的湖,湖边荷叶铺开,青草遍地,水波清澈,是能够承载寄托与回忆的极佳之地,我叫它何妨湖。本人独爱苏轼的《定风波》,徐行和何妨二词皆是出自其中一句词——何妨吟啸且徐行。

      高考趋近,本应不被杂事左右,然则十七八的年纪正心境难平。朋友怀揣对远方的她的执念,来此释怀一些事情,我抱着对现实对未来的水阔天空之想陪同游赏。我们携了孔明灯,在细密雨丝和暖黄灯影的陪伴下,来到何妨湖边。

      那接受着天空沐浴的暗淡的水光,如梦一般,在那粼粼中闪烁着的灯影,想必就是梦的眼睛了。雨雾在脸庞周围挑逗,细密的雨丝试探性地飘在身上,生怕我们发现它似的。虽说阴云沉重,但淡月仍然努力露出头来挑逗一下又缩回去。我告诉朋友我为湖和路起的名字,朋友看我一眼也不说话,他已在开始铺展点燃孔明灯了。

      当夜幕完全垂下来时,写着朋友祝福与寄托的数展孔明灯已升起来了。蜡烛从两侧薄薄的灯罩里辐射着黄黄的散光,在雨雾里反晕出一片朦胧的光霭,透过那让眼睛潮湿的薄霭,在黯黯的水波里,雨丝和微风又逗起阵阵明漪。灯,灯影,烟霭,雨丝和湖面交融着,缠绵着,依偎着,静默着——何妨湖已睡得沉了。看着那上升着的忽明忽暗的灯影,谁能不被引入这何妨湖的美梦中去呢?只怨这梦与愁思太多了,这些大小灯儿又如何载得起呢?朋友也在湖边通话何妨湖一样静默着,无言地望着上升着的孔明灯,那是承载了他对她的祝福,对她的思念,对她的回忆与释怀的灯啊。朋友眼里不知何时有了闪烁,我却突然感受到“袅袅兮于怀,望美人兮天一方。”(苏轼《赤壁赋》)的境界了。

      静默而又热闹的何妨湖面,这时已在雨声灯影的围绕下有了纸醉金迷般的境地。雨丝渐渐多了起来,雨的倾斜和湖中倒映着的摇摆的灯影告诉我,风又加剧了。好似这晚风是盘旋着的,从西面扶摇而东,荏苒在面上,手上,何妨湖上,徐行路上,风吹落叶,嘈嘈杂杂,这便又带给我一股心凉了。

      我们许久无言。

      朋友寓情于景,满腔深情深受触动,觉得这般景象怎能缺少声音的灵动?便拿出手机放歌,放的是夹杂有箫声笛声和琴声的纯音乐。

      轻柔的音乐伴随着秋夜柔风细雨的吹漾和湖波的摇拂,袅娜着到我们耳边的时候,已经不再单单是音乐了,而是混有灯影、雨声和何妨湖水的呢喃了。于是我们不得不被牵引着,徘徊着相与浮沉于这音乐里了。我于是憧憬着这贴耳的柔软的音乐了:在初次踏上徐行路时,在孔明灯升起来时,在雨雾刚刚朦胧于眼前时,我的惘然和憧憬都变为期盼,我固执的饥渴的回忆已经淡化,我不再对过往过分追忆,对一切都已看开,那柔软的音乐剥去了生活的一切烦恼,让万事万物都不再有灰色的拒绝,所有心意的活动都变得清隽。是啊,何必拿现在的理性去试探和怀疑未来呢?

      路灯和远方星星点点的光亮都是纷然的,而孔明灯的光亮是黄而有晕的,黄已经够让人陶醉,再加上了晕,便更让人沉迷了。等愈高,晕就愈亮,在漫天繁星般的黄色交错里,何妨湖仿佛龙上了一团光雾。光芒和雨雾腾腾地晕着,什么都只剩下轮廓了。灯影的交错让音乐的旋律像一只画手了,画出了轻轻的影,画出了点点的波,画出了何妨湖“云霞翠轩,雨丝成片,烟波画船,茶亭外烟丝醉软”(汤显祖《牡丹亭》)的美妙了。

      风不知何时变得凌厉起来,我从幻想的画中脱离,时间已晚,与友将回。我们不知不觉中已在雨中呆站许久,旁人看来定以为如傻子一般,不过,那又有何妨呢?

      有时候,把自己困在远离喧嚣与尘世的一些时间里,可以收获更多。当你眼前只有波光粼粼的水面,当你的耳边只有柔和风声的时候,你会觉得生活中很多喋喋不休和无法放下的事情如此遥远和无意义。我问朋友 :“你有没有感到一种心境的开阔,不再为她感时伤怀,无法自拔了吧?”

      朋友说:“是啊,希望你也能释怀,慢慢忘掉她吧。”

      “嗯......”我说,“不对,我忘掉谁啊,我又没有跟你一样为情所困。”

      朋友看了看我说:“其实我知道的,虽然你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但那个叫何妨的女孩一定给你留下过深刻的印象,你用她的名字作湖的名字......”

      我打断他,说:“你误会了,其实何妨这个词是出自......”

      朋友又打断我说:“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雨点开始大起来,霎时风也刮得紧了,半空中的孔明灯早已不再上升,随着风雨飘摇欲坠起来。

      朋友又拍了拍我的肩,看着半空中欲坠的灯影,温情地说:“没关系的。”

      我不再解释,是啊,没关系的,解释与不解释,在此情此景下,又有何妨呢?

      ......

      回去的路上,我突发奇想,觉得何妨湖朋友都能想象成一个叫何妨的女孩名字,那徐行路他也一定认为是个叫徐行的人了。

      于是便开口问他:“你说何妨湖是我用一个女孩名字做称呼,那徐行路呢?”

      朋友不假思索道:“这个我知道,徐行就是说你在这条路上慢慢地走。”

      我无语凝噎。

      朋友又说:“我记得苏轼有句词叫什么,什么啸且徐行来着......”

      ......


                2019年10月26日初,31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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