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杂记


听到一声:“姑姑等。”奇怪!清明都还没到,这时候怎么会飞来只“姑姑等”呢?

鸟声让我想起老家的初夏、山野和忙碌的农事。“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这种灰色的有花斑点围脖的“姑姑等”就是斑鸠,也叫鹁鸪,和布谷鸟一样,清明一过,谷雨前后,掠过广阔的田野,出现在农田村庄附近,发出很响很急的叫声,好像催促、告知人们,农忙即将到来,准备耕种了。

家里的老人将布谷鸟用方言唤作“保够”,到底是那两个读音字,我一直没弄明白,大概是寄托收成“保够”,还是到了“播谷”时节,但老家不怎么用“播”这个字音,而多习惯用“种”字,如种地、种粮食、种的好。“保够”怎么写?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也从没见过谁搞来见识见识的。

倒是唤作“姑姑等”的斑鸠,常在人们眼前晃来晃去,若在院子里晒了粮食,它也拖着尾羽不慌不忙,像被邀请了的气定神闲的踱步过来吃上一嘴,这个时候我的祖母看到了,会说“看这,看这,咕咕春!”她一直这么称呼——“咕咕春”,也给我们讲过布谷和咕咕两兄弟遭雨被敌围困的故事,布谷吃了弟弟咕咕的口粮突围回家报信,咕咕久等不住,饥饿而死化身为鸟,布谷归来只听得有鸟哀号“咕咕等、咕咕等”,布谷悲痛也化身为鸟,复哀“不哭、不哭”,从此布谷鸟不顾家里寄养幼鸟,守护庄稼专吃害虫;咕咕鸟反而亲近农家,吃几口粮食也心安理得,它还学会了可以预告雨情,“咕咕叫、大雨到”。总之俩兄弟信守承诺、南来北往守护农事。“但令春促驾,那为国催耕”,这种独特明亮而又凄婉的声声催唤,让人抓紧农时,不误农事的勤勉与执着,值得感动和深思!

听母亲和祖母说起,我很小的时候,家里的小姑姑还未出阁,对我疼爱有加,我们住在半山腰上,山下的粮食或麦草只能背上来,小姑姑每次气喘吁吁的上来,都要到我趴着玩的窗户前,透过玻璃贴着脸逗我亲我,神情恍惚眼前。长大后姑姑依旧待我如己出,把侄儿当儿子看,有一口好吃的都要喊我去。

以至于老人们说起“姑姑等”还有个关于姑姑的版本故事时,我都会想起我的姑姑。在傍晚黄昏或阴云低沉时,咕咕鸟会发出长长的调子“姑姑——等儿”来,那声声伤心垂泪的呼唤,霎时让人感觉愁云惨雾、孤苦无依,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何处遥天听鹤唳,鹁鸪声里晓耕云。”疫情反复,老家是回不去了,在这儿再听到“姑姑等”的叫声,提醒着我该是下田忙活的时候了。

是年春分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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