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唐纪七》

公元624年

当初,齐王李元吉劝说太子李建成除去秦王李世民,他说:“我自当替哥哥亲手将他杀掉!”李世民随从高祖前往李元吉的府第,李元吉将护军宇文宝埋伏在寝室里面,准备刺杀李世民,李建成生性颇为仁爱宽厚,连忙制止了他。元吉恼怒地说:“我这是为哥哥着想,对我有什么好处!”

杨文幹是东宫保安机构的警卫员,李建成对他很好,让他暗中招募勇士送到长安,高祖准备前往仁智宫,命令李建成留守京城,李世民与李元吉一起随行,李建成让李元吉乘机干掉李世民,结果东窗事发,李建成不敢发兵起事,只能回去伏地认错,杨文幹知道了,起兵造反。

六月二十六日,高祖对李世民说,杨文幹牵连太子势力,我派一个将领不行,你要亲自去平定他,回来我立你做太子,立了之后我派李建成去蜀地,到时候他顺你你不要杀他,他不肯顺你,你抓他也容易了。李世民出发以后,李元吉与嫔妃轮番替李建成讲情,封德彝又在外朝设法解救李建成。于是,高祖改变了原意,又让李建成回去驻守京城。

七月杨文幹掩袭并攻陷宁州,驱赶劫掠官吏与百姓出城,占据了百家堡。秦王李世民的军队来到宁州以后,杨文幹的党羽便全部溃散。初五,杨文幹被自己的部下杀死,他的头颅被传送到京城。

有人劝高祖说,突厥屡次侵犯关中,是因为人口财富都在长安,烧毁长安迁都,胡人侵犯就可以避免,李世民言辞激烈说不许,说自己不用几年就可以生擒颉利。李建成说他像樊哙攻打匈奴一般吹牛皮,李世民说,今时不同往日,不用十年,我肯定可以做到,怎么会是假话呢!高祖于是不在迁都,李建成让高祖妃嫔乘机诬陷李世民说,李世民想用攻克突厥的名义来独揽军权,篡夺帝位。

高祖在京城设场围猎,让兄弟三个骑马射猎角逐胜负,李建成有匹马膘肥体壮,但是喜欢跳起来后马蹄往后踢,李建成把这匹马让给李世民骑。李世民骑的时候,这匹马好几次这样,李世民好几次跃身跳下完好无伤,回头对宇文士及说,他打算用这匹马加害我,但是生死由命,这样有什么用呢,李建成听到,让妃嫔向高祖诬陷李世民说,秦王几次跳将下马自称,天命在我,我又怎么会白白死去呢!高祖很生气,责备了李世民,世民摘去头冠,伏地叩头,请求认罪,刚好有关部门说突厥侵扰的情况,高祖转变脸色和他商讨办法。二十一日,高祖派李世民与李元吉率领兵马从豳州进发,前去抵御突厥,高祖在兰池为他们饯行。

公元625年

当初,高祖认为天下完全平定了,便罢除了十二军的建制。不久,由于突厥不停地前来侵犯,又重新设置十二军,任命太常卿窦诞等人为将军,操练兵马,计议大规模地进击突厥。

六月二十四日,颉利可汗侵犯灵州。二十五日,高祖任命右卫大将军张瑾为行军总管,抵御突厥,任命中书侍郎温彦博为行军长史。在此之前,高祖写给突厥的国书,用的是地位相当的国家间的礼节。秋季,七月十二日,高祖对随侍的官员说:“突厥贪得无厌,朕准备征讨他们。从现在起不再对他们写国书,一概采用诏书敕令。

公元626年

六月初一,李世民与李建成李元吉有间隙,世民暗中让人在洛阳结交杰出人士,积蓄力量,以防变数,李建成在长安找李世民喝酒,里面置毒,李世民吐血数升,淮安王李神通扶他回西宫。高祖听说后说,你们兄弟水火不容,当时我让你做太子,你推辞掉了,现在建成年纪最大,当太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忍心废立他,我打算派你去洛阳主持负责陕州以东的广大地区。设置天子的旌旗,一如汉梁孝王开创的先例。世民哭泣推辞不从,高祖主意已定,世民准备出发,李建成和李元吉密奏李渊,李渊改变主意,这个计划破产。

李建成、李元吉与后宫的嫔妃日夜不停地向高祖诬陷李世民,高祖信以为真,便准备惩治李世民。陈树达进谏言辞激烈,高祖于是没有处罚,秦王府上下人人忧惧,李世民也有点坐不住,于是房玄龄与秦王府属杜如晦共同劝说李世民诛杀李建成与李元吉。

李建成和李元吉打算拉拢秦王府的将佐,暗地送了一车金银器物给尉迟敬德,尉迟敬德没收,李建成大怒,李世民知道说,你不收他们会加害你,你不如收下将计就计,还能当反间谍,李元吉诬陷尉迟敬德,敬德被关进奉诏命特设的监狱里审问处治,准备将他杀掉,世民再三请求才没有死,程知节也被外放,李建成打算加害房玄龄和杜如晦,于是诬陷他们,让他们被斥逐。

秦王府还剩下长孙无忌他的舅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右候车骑将军三水人侯君集以及尉迟敬德等人,日夜劝秦王诛讨李建成和李元吉,李世民犹豫不决。

适逢突厥郁射设带领数万骑兵驻扎在黄河以南进入边塞,包围乌城。李建成推荐元吉去解围,元吉请求让尉迟敬德、程知节、段志玄以及秦王府右三统军秦叔宝等人与自己一同前往,增强他的军队。

有人秘密和李世民说李建成谋划,到时候出军饯行时,你到帐幕里就杀害你,上报说你暴毙身亡,你身边的人,都活埋,到时候没有人敢不服。秦王府众人于是苦谏,一开始李世民犹犹豫豫,还是念及骨肉之情,后来有点被说动了,说要占卜一下,占卜的人说,这没有什么犹豫的,于是秦王召杜如晦和房玄龄过来,因为这两人被命令不能再侍奉秦王,一下子不知道秦王的主意有没有打定就推辞没有接受,秦王第二次召他们,把佩刀给尉迟敬德再去召他们,他们知道秦王狠下心了,就秘密到了秦王府。

初三傅奕秘密上奏说:“金星出现在秦地的分野上,这是秦王应当拥有天下的征兆。高祖把密状告诉了李世民,李世民暗中奏陈说李建成李元吉淫乱后宫嫔妃,我没有对不起哥哥弟弟但是他们打算杀我。李渊看着李世民很吃惊说,明天就说这件事,你明天早点来朝参。

初四李世民率领长孙无忌等人入朝,把兵力埋伏在玄武门。张婕妤(李渊妃子)暗中知道了李世民上表的意思,告诉了李建成,李元吉打算不去上朝,李建成说军队防备很严实,我和你亲自去入朝参见看看情况,于是二人往玄武门走去.....

李建成与李元吉来到临湖殿的时候,感觉不对,立马勒转马头,准备回去,李世民在后面招呼他们,李元吉拉弓射箭射李世民,一连两三次,没有拉满,李世民拉弓射李建成,李建成被射死。尉迟敬德带领骑兵七十人相继赶到,他身边的将士将李元吉射下马来。李世民坐骑奔入树林,世民被树枝挂住,李元吉迅速赶到,夺过弓,准备掐死李世民,尉迟敬德跃马奔来大声喝斥他,李元吉往武德殿跑,尉迟敬德追着把他射死了。翊卫车骑将军冯翊人冯立得知李建成死去消息和薛万彻万年人谢叔方等人率领齐王府和东宫精锐,疾驰玄武门,以报答他们平时的厚恩,张公谨(李世民的人)独自关闭了大门,挡住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人,把守玄武门的士兵与薛万彻等人奋力交战,持续了很长时间,薛万彻擂着鼓呼喊着准备进攻秦王府。这时尉迟敬德提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头颅给薛万彻等人看,薛万彻等人溃散。

高祖正在海池划船,李世民让尉迟敬德入宫担任警卫,尉迟敬德径直走到高祖所在的地方,高祖极为震惊,说今天作乱的人是谁,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尉迟敬德说,太子和齐王作乱,秦王诛杀了他们,担心吓到陛下,派我来作警卫,高祖对周围的大臣说,今天怎么会这样,你们觉得怎么办好,大臣说,立秦王当太子,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高祖说,好,这也是我的心愿啊。当时玄武门那里还在打,尉迟敬德请求高祖下亲笔敕令让他们停止下来,各军让秦王处置,高祖听从,于是乱军平定下来,高祖传李世民见面说,最近我常常有曾母听信曾子杀人而毁掉织具逃走的困惑,世民长跪伏在高祖胸前放声痛哭。

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儿子获罪被杀。当初李建成答应自己即位就让李元吉当皇太弟。所以李元吉尽心尽力。

初七李世民被立为太子,李渊颁布诏书说,从今天起,军队和国家的各项事务,无论大小,全部交付太子处置决定,然后再报告朕知道。

为太子尽心办事的人都被赦免了,其中包含魏徵。

李世民命令将宫苑的鹰犬放生,免除各地进献贡物,听凭百官各自陈说治理国家的方法,行政措施与法令简明整肃,朝廷内外的人们大为欣悦。

八月初八高祖颁布制书,将皇位传给太子李世民。太子李世民再三推辞,高祖不肯答应。

初九太宗在东宫显德殿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二十四日,突厥侵犯高陵县,二十八日颉利可汗前进到渭水便桥的北岸,派遣他的亲信执失思力入京晋见太宗,以便观察唐的情况。被太宗囚禁在门下省。

太宗亲自出玄武门与大臣们来到渭水边上,隔水对话责备他背弃盟约,突厥大惊纷纷下马罗列而拜。

下面是四则故事分享,摘自《资治通鉴·唐纪七》

故事一

当初,隋朝末年京兆人韦仁寿担任蜀郡的司法参军,经他定罪处死的囚犯在绑赴闹市行刑的时候,还要面向西方替韦仁寿拜佛求福以后,才肯受死。唐朝兴起以后,爨弘达率领西南地区的夷人归附朝廷。朝廷派出的安抚西南夷人的使者,大都贪婪无度,边地的百姓将使者视为祸患,还发生了叛离朝廷的事件。当时,韦仁寿担任巂州都督长史,高祖得知他的名声以后,便任命他为检校南宁州都督,将官署所在地暂设在越,让他每年一次,前往南宁州抚慰当地的夷人。韦仁寿性情宽和仁厚,既有见识,又有度量。他接受任命以后,带领士兵五百人来到西洱河,走遍辖境内的数千里地,当地蛮人、夷人豪强的首领纷纷向望风采,表示归附,前来会见韦仁寿。韦仁寿遵照制命在当地设置了七个州,下辖十五个县,分别任命当地豪强的首领为刺史和县令。他实行的法令清明整肃,蛮人与夷人都心悦诚服。韦仁寿准备返回越时,豪强的首领们都说:“天子派遣您担任南宁州的都督,您为什么忙着离去?”韦仁寿托称南宁州并没有修筑城池。蛮人、夷人当即聚合起来,为韦仁寿修筑南宁州城,建造韦仁寿的官署与住处,只用了十天时间,便竣工了。韦仁寿这才说:“根据我所接受的诏命,只让我前来巡视抚慰,所以我不敢擅自留在这里。”蛮人、夷人哭泣着为他送行,于是分别派遣子弟入朝进贡。壬戌(二十四日),韦仁寿回到朝廷,高祖非常高兴,便命令韦仁寿迁移到南宁州坐镇,并带兵戌守南宁州城。

故事二

春季,正月二十一日,高祖任命寿州都督张镇周为舒州都督。张镇周因舒州本是自己的家乡,所以在来到舒州以后,便回到往日的住宅中,买来许多酒菜,叫来亲戚朋友,与他们尽情宴饮。张镇周解开头发,箕踞而坐,就像他身为平民的时候一样,总共这样度过了十天。接着,张镇周将金银布帛分别赠送给亲戚朋友,哭泣着向他们告别说:“今天我张镇周还能够与往日的朋友们欢乐地饮酒,明天以后,我就是治理百姓的舒州都督了,官府与百姓之间的礼法上下悬隔,我就不能够再与大家交往了。”从这以后,如果亲戚朋友触犯法令,他全不肯纵容。于是,辖境之内,风气整肃。

故事三

太宗亲自出玄武门,与高士廉、房玄龄等六人骑马径直来到渭水边上,同颉利可汗隔着渭水对语,责备他背弃盟约。突厥大为吃惊,纷纷跳下马来,对着太宗罗列而拜。一会儿,唐朝各军相继赶到,旗帜与盔甲遮盖了原野。颉利可汗看到执失思力没有回来,而太宗挺身而出,唐军的阵容又很盛大,脸上也浮现出恐惧的神色。太宗指挥各军退出一些地方来结成阵列,自己仍独自留下与颉利可汗交谈,萧瑀认为太宗轻敌,便勒住太宗的坐骑再三劝阻。太宗说:“朕已经周密地谋划过了,你还不了解其中的用意。突厥之所以胆敢竭尽全国兵力前来,径直抵达京城的郊野,是因为我们国家内部出现了祸难,朕又是新近即位,认为我军不能抵抗防御他们的缘故。如果我军向他们示弱,关闭城门,防守抵御,突厥必然要放纵兵马大规模地劫掠,使我们难以遏制。所以,朕轻装骑马独自前来,是要显示出看不起他们的样子;又向他们大肆炫耀军队的阵容,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军肯定会出战;朕的行动出于突厥的意料之外,是要让他们失去主张。突厥已经深入到我国疆域中来,肯定怀有戒惧之心。所以,如果我军与他们交战,便能取胜,与他们通好言和,便能够巩固。制服突厥,就看这一行动了。你尽管看着好了。”当日,颉汗可汗前来请求讲和,得到了太宗的许可。太宗当天返回宫中。乙酉(三十日),又前往城西,宰白马歃血,与颉利可汗在便桥订盟,突厥率领兵马撤退。

故事四

萧瑀向太宗请教说:“在突厥没有准备言和的时候,各位将领争先请求出战,陛下没有允许,我等对陛下的做法也感到疑惑不解。不久,突厥果然自动撤退了,奥妙何在?”太宗说:“朕观察突厥兵马虽然为数众多,但是阵容并不整饬,突厥君臣的意图只是一味贪图财物。当突厥请求讲和的时候,可汗独自留在渭水西岸,他的职位显要的官员都来谒见朕,如果我们将他们灌醉了,再将他们捉拿起来,就势袭击突厥兵马,那形势就如摧毁朽坏的物品一样容易。朕再让长孙无忌和李靖在豳州埋伏兵力,等待他们前往,假如突厥向回逃奔,前面有埋伏着的兵马阻拦截击,后面有大部队跟踪追击,消灭他们易如反掌。朕不肯与他们交战,是由于朕即位的时间太短,国家尚未安定,百姓并不富足,暂且应当休息生养,以安抚为务。一经与突厥开战,带来的损失一定很多。突厥在与我们结下深深的怨仇以后,因恐惧而整饬武备,我们便不能够得其所欲如愿以偿了。所以才决定停战息兵,以金银布帛诱惑他们。他们的欲望得到满足以后,理应自动撤退,心志骄矜,意气怠惰,不再设置军备。然后,我军蓄养军威,窥伺破绽,就能够一举消灭他们。打算有所索取,就要先有所给与,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明白了吗?”萧瑀拜了两拜说:“这不是我所能够想到的啊!”


本纪讲了李世民从敲定到实施不过数日,玄武门之变兄弟之间兵刃相向,步步紧逼,也说明了李世民在考验人性的最后一刻,选择了对自己而言最为正确的选择,而在选择之后,就不在犹豫迟疑,一切仿佛都有了方向,而突厥在唐朝权利交接之际想乘势图谋中原,但是被太宗巧妙的化解了(详情可见故事三和四),也说明了太宗高超的心理博弈以及征战多年出色的作战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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