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4-07

如果不抒发一下心中的感受，我可能无法安心坐在办公室看文献写论文了。

事情要从昨晚说起。晚上十一点多，我和两位同学在各自的办公室干活，偷懒看手机时突然刷到单位群里有人说我们办公楼一楼有人晕倒了，有没有懂急救知识的同学过来看一下。我当即截了个图发到了我们三个人在的微信群里，两位同学表示震惊。虽然我们平时经常开玩笑调侃各自熬夜干活当心猝死，但这种事情真正发生在身边时却很是心慌。有人晕倒的消息一发出来，单位群里立马炸开了锅，大家纷纷出来表示关心：又是询问是否叫了救护车，又是在群里分享急救知识。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我的办公室在二楼，透过窗户正好看到救护车在办公楼门口掉了个头，然后停在了门口。救护车迟迟没动，车里空空的，单位群里在场的同学说晕倒的是一位57岁的阿姨，医护人员正在实施抢救，家属也在场，医生说要做好心理准备。约二十多分钟后，那位在场的同学再次发言：人没了。微信群里看到消息的人心中应该都很沉重，默默用微信表情点起了蜡烛。这可能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我在二楼办公，一楼的医护人员在与死神搏斗，最终那位57岁的阿姨还是被死神带走了生命。

我的两位同学在看到群里实时更新的消息后心情也无法平静，她们和我约好，等楼下的救护车一走我们就一起回寝室。等待了可能有三四十分钟，救护车走了，应该同时带走了死者的遗体。我们三人一起下楼，经过事发地点一楼和救护车停靠的门口，不敢逗留。回到寝室，我立马躺上床。可能是晚上喝了咖啡，也有可能关于生死的事情太过沉重，我怎么都睡不着。于是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同学说可以听听大悲咒，于是我又搜索到这首佛教歌曲，单曲循环，大约凌晨一两点钟睡去。睡得并不踏实，我梦到自己站在办公楼一楼事发地点的窗外，梦到死去的阿姨是一位穿着白色实验服长相体面的实验室工作人员。凌晨五六点钟，窗外的鸟儿开始吵闹，我躺在床上听着鸟叫又睡了过去。

如果说晚上的事只是让我觉得生命短暂，世事无常的话，那早上到办公室后获取到的新的信息足以击溃我刚刚平复的心情。

早上近八点时，我从办公楼的后门进来，躲避了昨晚救护车停靠的正门。经过一楼走廊时，我瞥了一眼昨晚事发的那间办公室的方向，那边的走廊已经被封锁拦截，昨晚救护车走后，一辆公安的车依旧停在门前。一楼走廊的灯全部开着，明亮又苍白，想必是一夜没关。走楼梯上了二楼，二楼的走廊和往常一样有些昏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在办公室呆了一会，师姐也来了。和预想的一样，师姐一来就问我昨晚发生的事情。我说我昨晚一直在办公室，从救护车来到救护车走。师姐走到我座位旁问，你知道昨晚去世的人是谁吗？我心里从没细想过这个人会是谁，一开始听说有人晕倒我和同学都以为是哪个熬夜奋战的研究生，后来听说是一位57岁的阿姨，我便觉得这位阿姨应该是一楼课题组从外面请来实验室干活的劳工，这个人对我可能只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师姐又说，楼下的何姐说是脸上有疤的那个打扫卫生的阿姨，之前一直在新楼宿舍打扫卫生。

我的脑中立马浮现了一张右眼周围覆盖着一片黑黑的印记却笑容很是温和的脸。我觉得不可置信，反复找师姐确认，最终确定她说的和我想的是同一人。师姐说这个阿姨每天打好几分工，白天打扫宿舍卫生，晚上来一楼的课题组帮忙。我们课题组搬办公室时也请这个阿姨来打扫过卫生，这个阿姨的老公也和她一样勤劳，在单位接了很多活儿。

我的内心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甚至到现在都希望这只是一个猜测。我和这位阿姨的接触并不多，有时候早上六点多出门时，会在寝室楼下遇到阿姨正在打扫卫生，每次遇到都会和她打个招呼，而她也会带着温和的笑容对我点头或者声音温柔的跟我招呼一下。刚入住寝室时宿管阿姨对我们说有什么纸盒子空瓶子之类的放楼下的楼梯间就好，不要丢垃圾桶，打扫卫生的阿姨要。刚开始我们还会把这些可回收物拿下去，后来因为把东西放在寝室门口后第二天早上这些可回收的垃圾都不见了，猜想到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回收了去，之后我们干脆就把空瓶子箱子都扔门口，再也没有自己拿下去过，总有人替我们解决。有时候早上躺在床上，听到外面有拖把拖地的声音就知道是阿姨在门外打扫走廊卫生，等出门时，看到宿舍的公共区域都是干净卫生的。寝室的卫生阿姨一天要打扫好几遍，有两次白天我在寝室办公，阿姨小心翼翼的敲门问我，门口的空瓶子纸箱还要不要，然后帮我拿走。虽然接触不多，但我知道阿姨是一个积极生活的人，我见过她在单位和年龄相仿的女士一起聊天，笑声爽朗；每次遇到她和她打招呼她都带着温柔的笑容，让人忽视掉她脸上的瘢痕。

也许是读书读的太久，不知道人间疾苦。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死亡，我从未想过这位阿姨的人生是怎样的。早上五六点开始打扫新旧宿舍楼的卫生，晚上十一点多还在实验室打零工，白天的空闲时间收集饮料瓶纸箱子，或许周末也找了地方干活。生活对我们这些坐办公室的人来说是生活，对她而言是生存。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以最好看的笑容面对生活。感谢阿姨勤劳的付出，为我们提供了舒适干净的寝室生活，感谢阿姨温和乐观的笑容，一扫我生命中一些不易驱散的阴霾。世事无常，能做到的就是珍惜眼前的生活，珍惜眼前人，也要为了珍惜的人保重好自己。

斯人已逝，希望天堂不再有病痛和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