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自由允许选择 行动界定人生

《禁闭》剧目

萨特在《禁闭》一剧中描绘了一个迥异于人们想象中的地狱场景，这其中没有令人生畏的刑具和众生悲惨的画面，只有一间有门无窗的密室。报社编辑加尔森、邮政局小职员伊内丝、巴黎贵妇艾斯黛尔三人在地狱中的服务员的指引下依次登场。当他们三个刚来到地狱密室的时候，加尔森和艾斯黛尔为了隐瞒自己不为人知、劣迹斑斑的过去，声称将他们三人安排在一起是“偶然”或者“完全错误”，妄图借此求得一个大和谐的局面。可是伊内丝却极度在意“他人”的存在，毫不留情面的说：“这一切他们早就安排好了。甚至每一个细枝末节，都经过他们精心安排。这间屋子，早就预备好等咱们来往。”，之后又直白地指出他们三人根本不需要继续演戏了，“都是杀人犯……从来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把人送进地狱的”。

最终，他们都撕掉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自己邪恶的本性，分别道出了自己生前邪恶的罪行。加尔森其实并非为和平事业奔走的正派的文人，实际上是在二战中因临阵脱逃而被处死的懦夫，同时还是一个沉湎与酒色，以折磨自己妻子为乐的虐待狂；伊内丝是一位女同性恋者，她忍受不了男人的存在，任何细微的动作都让她感到痛苦不堪，因为自己与表弟妻子的恋情，致使三人都丧命了；艾斯黛尔也不是为了家庭幸福肯牺牲自己爱情的好女人，而是一个与人私通并将所生婴儿残忍杀死的溺婴犯。当真相暴露之后，三个灵魂便顾不得掩藏自己的欲望，迅速进入了一种互相排斥与追逐的关系中，永远没有停止。加尔森渴望得到伊内丝的承认来为自己正名却始终是失败的；伊内丝想要得到艾斯黛尔的感情却遭到她的厌恶和拒绝；艾斯黛尔需要加尔散的抚慰但总无功而返。三个人仿佛坐上了旋转木马，每个人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却又不能停止这个徒劳无功的追逐。三个灵魂既无法消亡，也无法接受彼此的欲望，只能在永如白昼的密室中互相折磨下去，所以当加尔森意识到了地狱惩罚罪人的本质的时候说到：“何必用烤架呢？他人即地狱。”最后无奈默然接受了这样的局面，“那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其实，他们并非没有结束这种痛苦的追逐、打开地狱之门的机会，当加尔散大声呐喊“开门, 开门呀! 我宁可受遍毒刑, 挨夹棍、拶子,烧化的铅水、夹肉的钳子、勒脖子的绞带以及各种烧、烤、炮、烙、割、刮、磔裂等大刑。哪怕被鞭子抽,挨镪水浇,弄得遍体鳞伤、皮肉寸断,也比忍受这思想上的痛苦, 比受这痛苦的阴魂百般戏弄、弄得你不疼不痒、难以名状, 强得多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地狱之门此刻竟然突然打开了。面对留在地狱和逃出地狱两种选择, 加尔森却并不像自己所言的那样勇敢，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留在地狱里，安于自己当前的现状，一如自己活着的时候畏惧战争那样畏惧这些刑具。萨特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一书中极其明确地指出: “如果存在确是先于本质, 人就永远不能参照一个已知的或特定的人性来解释自己的行动, 换言之, 决定论是没用的——人是自由的, 人就是自由。另一方面, 如果上帝不存在, 也就没有人能够提供价值或者命令, 使我们的行为成为合法化。 这一来, 我不论在过去或者未来, 都不是处在一个有价值照耀的光明世界里, 都找不到任何为自己辩解或者推卸责任的办法。我们只是孤零零一个人, 无法自解。”在这间密室中，除了他们三个人，没有上帝，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再次面临选择时，三个灵魂再也不能找到任何为自己开脱和逃避的理由了。他们的一切选择都是都是自己决定的。有了这个自由的前提，我们就会知道即便加尔森再怎么为自己辩白都是说不通的。地狱之门打开时，加尔森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地狱；当加尔森活着的时候，加尔森可以选择在战场上冲锋保卫自己的祖国也可以选择当逃兵；他可以选择忠于且善待自己的妻子也可以选择在外面风花雪月。加尔森三人的选择是自由的，但毫无疑问他都选择了后者，才使得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的局面。所以，三个灵魂看似是被禁锢到了地狱之中，其实这都是他们三个自己选择的结果。

萨特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也非常明确地指出的, 人就是自我设计, 只存在于自我实现的过程之中, 除了行动和生命, 其他的本质界定都是毫无意义的。地狱的实质也正是一种人间欲望追逐的延续，主人公在人间所受的非难与责罚在地狱中更加极端地上演，感受到的痛苦也愈加剧烈。三人并没有从自己的死亡中领悟到生命的意义，明知自己是罪恶的，但却都还是因循现状，并没有因为自己来到地狱就做出行动上的改变。加尔森依旧懦弱选择逃避，伊内丝活着时将别人的死亡说成是“轻而易举”，死后还想继续燃烧别人的灵魂，艾斯黛尔还是一如往日地依赖他人，没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如果他们能反思自己的罪恶重新选择，，做出行动上的改变，那么地狱对于他们的禁锢也就不攻自破了。

自由允许选择，行动界定人生。面对这种人生的本质，萨特在《禁闭》中给出了这样的呈现：

伊内丝：“拿出证据来。证明你过去并非梦想。只有行动才能断定人的愿望。”

加尔森：“我死得太早，人家没有给我时间，让我拿出我的行动。”

伊内丝：“人总是死得太早——或者太晚。然而，结束了一生在那儿摆着，像账单一样已经记到头，得结账了。你的一生就是你的为人，除此之外，你什么也不是。”

可见，伊内丝对加尔森的借口是不屑一顾的，对于不敢承认自己的罪恶的这种行为是嗤之以鼻的，因为她知道在地狱这种极端环境下，任何罪恶和人性的缺点都将无处遁形。如果选择是自由，那么你就必须为你的行动做出解释，并且承担行动所带来的或好或坏的后果。归根结底，选择对于任何人都是自由的，借口与理由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本质，唯有行动可以改变这一切。借口很容易，逃避很简单，但行动决定了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