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冯新平行走江湖二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这次却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女人叫周美方,身材苗条,体态轻盈。瓜子脸,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 特别是那张小嘴,总像含着蜜似的叫起人特别甜。

她喜欢被人“拍”,虽然有几次私听到别人说起这个毛病,可每当一些年龄比他大、身份比较高的人叫她“周老板”,总是掩饰不住自己,高兴得眉毛眼睛笑成一条缝。

是啊,她是一个女包工头,在工地上对一群身强力壮的男人发号施令,她是女中豪杰,是女王!

她是新平的表姐。她常到他家,那里是母亲的娘家;他常到她家,那里有他的姑姑。两家只隔着两三个村子,有时候她提着篮子割猪草,不知不觉就到了他家;有是他在田间放牛,顺便在姑姑家吃顿饭。

每次到他家,外婆总是拿出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蛋,专门伺候这个最大的外甥女,临走的时候还让他捎走几个,仿佛路上闹饥荒似的;每次到她家,姑姑总是把他揽在怀里,嘘寒问暖,犹如故人归。

从她家到外婆家,从他家到姑姑家,彼此走着一条很熟很熟的路,哼着一天天长大的童年。

小时候的美芳,像出水的芙蓉,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新平永远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除了会玩泥巴,找不到什么其他的特点。两个人玩在一起,没有童话故事里的缠绵,更多的是两小无猜的童趣。

谁知就是这样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最后给了新平温柔一刀。

小时候,我们常常把“亲戚”看得多么美好和重要。一旦长大成人,开始独立生活,我们便很快知道,亲戚关系常常是脆弱的,经不起时间和金钱的考验。金钱面前最容易看清一个人的本质。

美芳太需要钱了。她最近在广州买了三套房子,装修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少给新平一点又何妨呢?美芳从小就跟他生活在一起,太了解他了:他性格懦弱,是最嫩的“韭菜”。

新平可不比朝九晚五的正式工,工资一个月一开。他盼星星盼月亮似的,一直等到腊月三十,一年的工资还没到手。两人在电话里争吵起来。

叫花子也要过三天的年呢!哪个讨薪不是对她低三下气,说尽好话,美方一怒之下拉黑了他。

他远在湖北,最近那里又发生了疫情,连路都封了,那小子难道能插翅飞过到广东找到我?

作为一个有着十几年工龄的包工头,赚钱就得心狠手辣。谈什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周美芳年年和人都家产生各种纠纷,但仍然是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兵,照样当工头。

让他告我去吧。女人心里很清楚,他们没有签劳务合同——虽然有口头上的承诺,但是早就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

想到这里,美芳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星星点点的雀斑挤在一起,像河面冒出几个游荡的蝌蚪。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新平想了几天也不明白,她为何要宰他一刀。但是没有合同,有冤无处诉,一种低层农民工的无助让人感到悲哀。他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像案板上的一摊肉,任人宰割。

夜悄悄来了。工地上没有电,黑夜像只可怕的怪兽,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向他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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