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与内在力量——被关在笼子之中的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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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们，内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没有战争的威胁、兵役以及经济的动荡这些外在原因，为什么有越来越多的人需要寻找心理医生？

就像其他任何时代一样，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们拥有的失调症状，仍是不幸福、无力决定婚姻或者职业，生活中泛化的失望和无意义，如此等等。

在探究背后的原因之前，让我们先来讲个故事——

一天傍晚，在一片遥远的土地上，有一个国王正站在他的窗前，隐约地听着宫殿另一端接待室里飘出来的音乐声。国王由于刚刚参加了一次接待而感到浑身疲乏，他望着窗外，脑子里泛泛地想着世间的事情，但没有考虑某件特定的事情。

他的目光落到了下面广场中一个男人的身上——显然是一个普通人，他正走向那个拐角处想乘电车回家，许多年以来，他每个星期有5天都要走这同一条路线。国王在想象中追随着这个男人——描画着，他回到了家，敷衍地吻了吻妻子，吃过晚饭，询问孩子们是否一切都好，读读报纸，上床，或许与妻子做爱，或许不做，然后睡觉，第二天早上又起来去上班。

突然，一种好奇心占据了国王的思想，这使他有一会儿忘记了自己的疲乏，“我想知道，如果将一个人像动物园的动物一样关在一个笼子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因此，第二天国王叫来了一位心理学家，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并邀请他来观察这个实验。然后，国王让人从动物园搬来了一个笼子，而那个普通人被带来关到了里面。

开始时，那个人仅仅表现出了困惑，他不停地对笼子外面的心理学家说，“我必须要去赶电车，我得去工作，看看什么时间了，我上班要迟到了！”但到下午，他开始情形地意识到了所发生的事情，开始强烈抗议，“国王不能对我这么做！这是不公平的，违法的！”他的声音强而有力，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在那个星期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个人继续着他的强烈抗议。当国王每天散步经过笼子时，这个人会直接向这位最高统治者提出抗议。但是国王每次都会回答说，“看看这里，你能得到大量的食物，你有一张这么好的床，而且你还不需要去工作。我们把你照顾得这么好，为什么你还要抗议呢？”接着几天以后，这个人的抗议减轻了，接着过了几天就停止了。他静静地待在笼子里，通常情况下，拒绝谈话，但心理学家能够在他得眼睛里看到仇恨像烈火一样在燃烧。

但是几个星期之后，心理学家注意到，在国王每天提醒他说他被照顾得很好后，他似乎越来越好像会停顿一下——仇恨会推迟一点时间，然后重现在他得眼睛里——就好像他在问他自己，国王所说的话，是否有可能是个事实。

又过了几个星期，这个人开始与心理学家讨论，说一个人被提供食物和安身之所是一件多么多么有用的事情，说无论如何人都必须按照自己的命运生活，并且说，接受自己的命运是明智之举。甚至当有一群教授和研究生来观察他的时候，他对他们非常友好地解释说，他已经选择了这种生活方式，说安全感和被照顾是非常重要的，还说他们一定能够看出来他的选择是多么合情合理，等等。多么奇怪，多么可怜——心理学家心想，他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地想要他们赞同他的生活方式呢？

在接下来的几天，当国王走过庭院是，这个人便会在笼子里隔着栅栏极力奉承讨好国王，并感谢他为他提供了食物和安身之所。但是，当国王不在院子中，而他又没有意识到心理学家在边上时，他的表情则迥然不同——闷闷不乐、愁眉不展。当看守人隔着栅栏递给他食物时，他经常会失手打掉盘子或弄翻水，然后他又为自己的愚蠢和笨拙而感到尴尬不安。他的谈话开始变得越来越单一不变：不再谈论被照顾的重要性，而是反反复复、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说“这是命”、“就是命运”。

很难说这个最后阶段是何时开始的。但是心理学家开始觉察到，这个脸上似乎已经没有了特别的表情：他的微笑不再是奉承讨好的，而仅仅是空洞的、毫无意义的。这个人依旧吃着食物，不时地与心理学家谈几句话。他的目光是遥远而模糊的。有时候，尽管他看着心理学家，但似乎他从来没有真正地看到他。而且现在，这个人在他毫无条理的谈话中，再也不用“我”这个词了。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笼子。他不再有愤怒，不再有仇恨，也不再有合理化。但是现在，他却已经精神错乱了。

那天晚上，心理学家坐在自己的会客厅里，竭力想写出一篇总结报告。但他却很难想到恰当的措辞，因为他感觉自己内心有一种巨大的空虚。他不停地用一些话来尽力消除自己的疑虑——据说，什么也不曾失去，物质仅仅是转变成了能量，然后能量又转变回了物质。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感觉到，某种东西确实已经失去了，在这个实验中，宇宙的某种东西已经被带走了，剩下的就只有一片空白。

文章到此结束。

这是一个被莫名囚禁、失去自由的普通人的故事。这也可能是我们大多数人一生的写照。背后的深意，会在接下来的几篇推文中慢慢阐述。

这里，我不由想起一个已婚的朋友，一个醉心工作和家庭内部的权力斗争的朋友。他是个很少有表情的人，行走说话的方式常带着居高临下的漫不经心。据他说，他在工作上的奋斗、爬坡、蝇营狗苟，都是为了用权力碾压那些瞧不起他的人。据他说，他喜欢在丈人和丈母娘挑拨“战争”，以看狗咬狗为乐。

我微笑着听他得意洋洋地讲述。

心想，仇恨或怨恨能够暂时地保存个体内在的自由，但早晚，他都必须运用仇恨来建立他在现实中的自由和尊严。就像一首诗中所写——

恨，是为了赢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