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桥

【楔子一】二十四桥

白袍僧人牵着白马,一顶褐色斗笠不偏不倚的系在背上。腰悬一对无鞘双兵,其中左侧佩剑剑身薄仞,剑体狭而长,轻巧不凡,刚直不阿,似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右侧则是一柄断剑,剑穗有着女儿家心思的玫红色。

白袍僧人望了眼青色的天,吐出一口浊气。松开手中缰绳,覆在断剑上。触到临近剑柄处“误我”二字时,指尖触电似得抬起。倾刻又覆手压在剑柄上,僧人心绪随着漾起的剑穗起伏。掌心下,剑柄上,是当年他在古佛青灯前一刀一拙刻下的“卍”。

清明时有清明雨。

临近二十四桥时,白袍僧人瞥了眼岸边的垂柳,柳枝垂在湖面,映得西湖一片翡绿。路边流水中的樱红上伏着不知所措四处张望的小蚂蚁。

僧人缓步走向桥头。

…………

烟雨迷离,一切都灰蒙蒙的,看不真切。站在桥中央的女子撇撇嘴角,百无聊赖的倚在栏杆上,勾出一抹窈窕春色。

她只是在避雨,也顺便看看风景,或者,凑巧的话,她也是在等人……

二十四桥凌于瘦西湖之上,主桥面以大块青石铺就,桥头至桥尾一厢桥坊贯穿始终,桥头处有鎏金字体书就的匾额“二十四桥”。有景处,自有赏景处,桥上两侧筑有朱木桥廊,用于赏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大概便是七秀坊二十四桥桥匾的由来。

白袍僧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闲庭信步,倒有种云淡风轻的不世之风。踏上桥头那一刻,僧人身旁的白马发出一声嘶鸣,朝桥中央跑去,青石板上响起一阵串欢快的马蹄声。

白袍僧人对此不以为然,苦笑着摇了摇头,照旧不紧不慢的走着。看似铺天盖地连绵的雨,却都有意无意的避开白袍僧人。那些雨丝,落在身侧,勾连成线,或扭曲,或纵横,如叶片脉络,在石板上蔓延。

无心交织,作茧自缚。

…………

白马跑到桥中央,抖抖身子,甩下些许水渍。桥中有桥廊,自然不用担心被雨淋到。于是女子便看到一只毛发稍湿的净色白马在不远处踱着步子向她低头示好,女子没有理会,白马就走上前蹭了蹭她的衣摆。

若是放到以前,恐怕她早就亲昵的抱着它,细心帮它打理马鬃。只不过现在,这匹马儿,在她眼里,也就是一头牲畜罢了。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些不忍,于是伸手摸了摸马首,白马则乖顺的低下头。

那些个陈年旧事,哪怕处理的再干净,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点蛛丝马迹。

女子拍拍马背,柔软毛发下传来健壮又结实的触感。马无劲草不肥,的确是有点不一样了。女子想起多年前在瘦西湖遇到它的时候,瘦骨嶙峋的它在马贩扬起的鞭下四处逃窜,却又躲不开的哀鸣。

就像笼子从来不是装鸟的,关上的是自由。但凡被套上了缰绳的马,便和圈中牛羊没什么两样。运气好遇到善主的话,也算是有了归宿,有了家。至于运气不好的,缰绳长短的方寸,方寸即是天涯。

女子后来才明白,这世上没有人是慈善家,从来谁也不会可怜谁。

白马用润湿的鼻子去触碰女子的柔夷,女子也不嫌弃。反而抚摸着马首,颇有感叹,道:“你倒是幸运。”

幸运的是它在她不知世事的年纪遇到她。那时的它在她眼里就像个脏兮兮撒丫子到处撒欢儿的熊孩子。从畏缩到陌生,从疏离到亲昵,从……相伴到相离,再到如今有意无意的不期而遇。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蛮幸运的。

白马打了个喷嚏,原地走了两步,怕她冷似得,往她身边靠了靠,让她贴着自己大半个身子。

…………

女子从暗袖掏出一盒脂粉,以西湖为镜,杨柳为姿,纤手弄妆,巧施粉黛。片刻后女子颊上多了抹腮红。

女子抬手理了理额前青丝,重又倚在栏上。白马转了个圈,守在一旁。

与此同时,白袍僧人走到桥中央。僧人右侧的断剑已经不知所踪,换成一个摇曳的酒囊挂在那里。

女子换了个姿势,转过身背靠栏杆,青葱般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扣击。没有声音。女子抬起的指端,饱满的水珠,一面捱着栏杆,一面贴着指尖。

女子瞥了眼桥坊中立着的佩剑携酒的白袍僧人。目光在长剑上游离片刻,抿了抿唇:“像有些不一样了。”

白袍僧人此刻似脚下生根,先前的云淡风轻全都不见,僧人犹豫一会儿,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女子抬起停在栏上的手指,那滴水珠没了依附,顷刻便耸拉下去,分散,融合,逃跑似得从栏杆跳下,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就汇入西湖。

女子捋了捋腕间袖子的皱褶,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将它抚平。抬头道:“江湖现今人称‘天下第二’的剑客,柳观尘。我是不是该这样叫你?”

说是询问,可你不是已经这样叫了么。白袍僧人有些无奈,泛着苦笑,没有答话。

“若是少林的一禅大师知道了他最器重的首徒被浩气盟连下三道追杀令,成了居于追杀榜榜首的“天下第二”的亡命之徒,还把少林后山秘境内密藏的“渡众生”宝杵悉心打磨成了一把上乘的杀人剑。不知有何感想。”女子挑起下巴看着他。

少林乃武林正派,凡少林弟子入恶人谷,即视为叛门,当……

叛门之罪,作恶之风,杀人之行。女子这番话可谓诛心。

这些话,若是别人来讲,必定只能说一句,半句,几个字。有杀人心者有杀气,而剑客又常以血养剑,所以说这些话的人大多都死的太快。白袍僧人面色凝重,却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拔剑,挥剑。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状,上面鼓着青筋。这些,恰是他的痛楚,是他的不可原谅,也是他的亏欠。

女子见到他的反应,觉得好笑,也不做作,就直直白白笑出声,连平常女子娇羞的掩面都不曾有。

生死如常,见得多了,心性也不比往常。很快,僧人松开双手,抖抖手腕,大袖揽清风,清风皆入怀。

他摆明身份:“我叫柳观尘。”

…………

柳观尘,近年来突然出现的人物,有天下第二之称。曾十日寻仇,诛尽九寇。最后一日,则是找到了江湖中号称天下第一的藏剑山庄叶敛眉。柳观尘知道,如此,扬名最快。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是惯常,并不是铁律。而他,恰恰就是特例。至于为什么是第二,因为第一去过清明节了。对于活不下来的人,一切都是浮云罢了。他也因此被浩气盟各教各派追杀。

单刀无敌,天下第二。这一切都源自他腰间那把剑,名刀——观世正宗。剑只是剑,只是他用剑太像用刀,使得剑招也太像柴刀。所以太多人以讹传讹,传闻便传成了真。他索性就叫它‘名刀——观世正宗’。

借着少林的月,磨好刀时,他起身说,一刀可屠天下。愤懑总会消失,从驰冥衫的血色换上雪河白袍那一刻,他说,一剑可踏万川。

江湖上的柳观尘是风流不羁的浪客,浩气盟内的柳观尘是一柄必须死的杀人剑,世俗中的柳观尘是惩奸扬恶的侠者,孩提口中的柳观尘是一名万人敬仰的盖世英雄。

…………

可是,从来不曾听说,天下第二柳观尘是个光头啊,还是贼亮的那种。

想到这,女子刚忍住的笑意,旋即又笑出声。

乌云里的一抹阳光有点刺眼。

是啊,她像光一样明亮,把你照个通透,她也像光一样灼人,他的眼睛有些刺痛。

…………

“你说你叫柳观尘,那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女子突然俏皮问道。

白袍僧人身子一颤,往前走了两步,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位身着云裳的美丽女子。

他盯着脚下,方才他以内力外放,避开了雨,所以没有一丝潮弄和泥泞。

他在深思熟虑,因为她曾经问过一次这个问题。

僧人的白袍时而闻风而动。

他摘下酒囊喝了一口,用袖子在嘴上擦了一把。嘴角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阿柳。”

女子没有答应,则是把注意力放在身旁的白马上,温柔的叫了声“来福”。白马往前蹭了蹭,眨了两下眼睛。

“它现在不叫来福,叫追星。怎么样,好听吧。”白袍僧人带着一丝得意朝她喊道。

女子好像没有听到,细腻的帮白马捻下几根杂乱的毛发。

白马留给僧人一个甩着尾巴的屁股。

…………

【楔子二】国色天香

“刚捡到你的时候,虽然你脏兮兮的,还有一点点非常丑,可我一眼就喜欢上了。我说不如叫你‘追星’吧,流星多飒沓,追星,多棒!有个人却说不好。他啊,说你命苦,不适合这样的名字,怕你压不住。他还说山上有只挑水僧捡的小土狗叫黑皮,品相不好却很豁达,命硬。他想了想说,旺财不错,只是无论放到山上还是秀坊,让人听了难免有嫌。那就叫来福吧。”

“刚被救下的你胆子小的很,怯生生的,见谁都怕。所以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也不敢有意见。当我叫着来福靠近你的时候,你退了几步,叫声有些仓促,我抓到马缰,你就发了疯似得挣扎跑开。可那个人一走过来你立马就安生了,一动不动,简直像个犯错的孩子。其实我只是想帮你去掉马具,你应该是自由自在的。那个人在我身后弹了个脑瓜崩,又在你头上敲了一记,说了一句,世上有很多有形的墙和无形的网,也不只有一个马贩。说来也怪,他刚说完这话你就咬着缰绳过来递到我手里。那时整个天空好像都一下子亮堂起来了。”

“所以我想,那时,我大概是喜欢你的,现在,他大概是喜欢我的。”

与那时不同,女子说完这些话的时候阴云密布的天空好像又暗了几分。

女子忽然笑了一下,迎着朱檐下的水天相连,像湖面的一方行舟挑起微波。

苦是深情,苦是情深。不错,这是多年前相识不久那个少林称其有着“圣僧游贤”资质的青年僧人——观尘大师给她算的卦。

说到底说这话时的观尘还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她也才六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也就懒得去猜。

白袍僧人神色低迷,丝毫不见先前的轻佻从容。

她的笑煦如春风,又暗含拒人千里的冷漠。

她的笑明如暖阳,又刻意区分春夏与秋冬。

白袍僧人沉默良久,摘下酒囊痛饮了一口,满足的吧嗒吧嗒嘴,语气慵懒:“追星,走啦。又不是见不到了。”

白马听到呼唤,发出一声嘶鸣,后退几步,扬蹄转身,走出一段距离,不舍的回头看了女子一眼,又缓缓向僧人靠近。

白马回头的时候,女子已经转过身去,仿佛置身于烟雨之中。

白袍僧人摘下斗笠拍了几下,接着一手提着斗笠顶端,轻放在头顶。

桥尾朝东,桥头向西。僧人与白马来自桥尾,去向桥头。

起步向西。

…………

我见过他玩世不恭的妄语

我见过他闭目诵经的虔诚

见过他年少轻狂的快意

见过他花前月下的娇羞

见过他孟浪乖张的疏狂

见过他敢爱敢恨的认真

我路过他的青灯,看到他“圣僧游贤”的菩提心,搁置一旁翻到一半的斑驳心经,用握着念珠的手编织玫红剑穗的愚笨。小心翼翼用刻刀在剑柄上雕下的卍,不可一世的他跪在殿前对着佛祖祈求:愿你无忧。

女子一袭大红云裳翩然而舞。

……

“很早的时候,她无论做什么,都带着跌跌撞撞的冒失,遇到喜欢的物什,即便痛到龇牙咧嘴,也阻不住她的热忱。她大了些的时候,便收敛了许多,生了些捏着衣角怯生生的拘谨。后来啊……”白袍僧人说到这里,拍了拍白马,斗笠下的目光向身后桥上游离:“国色天香。”

一抹惊鸿影,一暼照见。

白马咧咧嘴,露出一口不甚整齐的大白牙。

……

下次再跳,应该就是最后一次了吧。阿柳看了眼不耐的天色,她要把最后一支舞留给帝都王城——洛阳。

不得因,不得果,可念不可说。

一舞结束,尚还保持着斜指一方的舞姿,伴着云裳撩拨,阿柳指尖微动,一道寒芒陡然没入身前的柱子。

阿柳晃了晃手中的大扇子,站稳身子,行了个宫礼:“此舞舞名扇子舞,天香楼柳绝色拜上。”

阿柳走上前去,柱子上留下一道致命的剑痕。那是一把剑,一把带着剑尖的断剑。

“还真是萧索啊。”阿柳提着那道寒芒,自言自语道。

女子脸上的妆,花了。

……

柳观尘回头看了一眼雨雾里诗话般的二十四桥,朦胧又缥缈。忽然想起在山上藏经阁里读过的一首诗歌:“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至,能留你在此。”

阴沉沉的乌云的罅隙里射出一道光。阴有时晴,阴有时雨。

于是柳观尘做了个掀起斗笠的动作。只是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变得僵硬。豆大般的雨滴倾刻便砸在他的脸上。白马嘲讽似得欢脱的跳着步子跑远。

柳观尘砸了咂嘴,接着念诗的下半段: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路边的小黄花静静开着,观望着这一切。

柳观尘戴好斗笠,左手向腰间拍下,闪电般探出右手,一道白刃剑波携摧枯拉朽之势将无边雨丝尽数斩断,虽然只有一瞬。

几乎就在拔刀那一瞬,柳观尘对着这方天地大喊:“柳观尘的柳是阿柳的柳!”

没有回音。

被斩断雨丝很快串通一气,追赶着砸向地面。

柳观尘一个弓步,探身一剑。再次稳住身形时剑尖之上多了朵小黄花。柳观尘凑上去,用力嗅了嗅,带着窃喜,笑道:“阿柳是柳观尘的柳。”

不知何时,一柄有着女儿家心思般玫红剑穗的断剑重又出现在白袍僧人右侧。

那一年,洛阳牡丹花影重。

……

【观尘有把观世剑】

天元二百四十六年,群雄并起,四时纷争,战乱不休。

同年,武林第一门派少林宣布闭山,将山下弟子悉数召回,不理纷争。十二月,不时于山门赈灾济民。

天元二百四十七年,摇摇欲坠的长安城陷落,新的王朝诞生,定都洛阳。

……

天元二百四十九年,一位着灰色僧袍的少年僧人乘舟逐波,游历至前朝名动天下的七秀坊。

……

“这里倒是真不错,让人欢喜。倒是不愧这“十里西湖画桥廊,秀坊女子多绝色”之称。善!”

这是初来乍到的观尘牵着小黑驴到七秀坊说的第一句话。

不过很快,第二句还没说完他就被人赶出来了。于是观尘一路唏嘘着走到瘦西湖。

那里有群小孩子奔跑嬉戏,不远处的湖边筑起的竹栈上坐着一个小姑娘,此刻一手拖着腮帮子,晃着垂在湖面纤弱的小腿。

“苦是深情,苦是情深。天为乾,地为坤。小姑娘,你是坤土卦象,这,不太好哇。”观尘扬了扬眉,捻着手里的念珠,又从怀中掏出一大串念珠挂到身旁小黑驴的脖子上。

小黑驴想反抗又不敢,挣了挣脑袋,往后踢了一脚。正应了那句俗语,驴弹蹄。

听到有人讲话,小姑娘转过身礼貌性对他笑了笑,两颗小虎牙便在她嘴角冒了尖。

“你是什么人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小姑娘有点好奇。

观尘一本正经在她身边坐下,道:“我是出家人,我们刚见过。”

小姑娘指了指观尘的光头。

“这是我们的信仰,也是我们的佛,我佛如来说的“普度众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观尘解释道。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的呀,普度众生吗?”小姑娘又问。

观尘挺了挺胸,好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我……不度众生,我度如来。”

同小姑娘瞎掰还真累人。心里不停的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那什么是众生?”

“……”观尘没有想到有着“圣僧游贤”之称的自己竟会被一个小姑娘问倒。想了想,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太俗,这么跟你说吧,我即众生。”

“当然,你也是众生。”观尘又补上一句。

虽然不是很懂,小姑娘还是点点头,对他笑了一下,目光又回到晃着的脚丫子上去。“真是个有趣的人呐。”

观尘轻咳一声,指了指不远处追逐的顽童:“那啥,你和你的小伙伴要不要听我讲经,听的话我以后会常来这里。”

这么晃着也不是办法,不然天黑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得想个办法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那个守门侍女可真凶。

小姑娘侧着脑袋想了一下:“行吧。”

观尘心中窃喜,还是一本正经的开口问道:“我叫观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伸手一指湖边,“阿柳。不过我娘说,我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要等我大了些再告诉我。你就叫我阿柳吧。”

西湖岸边的垂柳像个弄妆梳洗的美人。有风拂过,泛起潋滟湖波。

………

“观尘,你的驴子骑反啦。”

“大师,你手里的书也拿颠倒了。”

“大师,你头发长长了,光头都不亮啦。”

“大师,你是不是又长高了,鞋子都被脚趾顶破了。”

观尘并没有想到,为了留下来而撒谎给这群孩子讲经,一讲就是八年。

那一年,他十五,她七岁。

或得因,或得果。

其实,真正在听的人只有一个。

……

僧人送了名叫阿柳的姑娘一把剑:“以后遇到想要保护的人就保护好自己。”

名叫阿柳的姑娘还礼是一把梳子:“以后遇到心仪的姑娘可还用得上。”

……

那一年,二十三岁的他,“圣僧游贤”通慧心思的观尘陡然发现自己身上生了件极恐怖的事。

误惹尘缘。

半月后,一名僧人与一位云裳女子背对站在二十四桥上,桥头,桥尾,向东,向西。泾渭分明。

而后时连七日,僧人都在一座坊间门口打坐。

“哼,你去告诉他,他喜欢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阿柳。

当日僧人便收到侍女的回复,一柄断剑,上面刻着“误我”二字。伴着的还有二楼窗内传来的一句话:“十里西湖画桥廊,秀坊女子多绝色。承蒙大师厚爱,我叫柳绝色,并不是大师口中的阿柳。”

有人脸上的妆,花了。

那一年,坊间未见僧。

……

月色撩人。

“坊主!”妇人声音带着惊慌与不安。

“有些事情,是该告诉她了。再大些怕是要生意外。毕竟世事无常。”

“是”

……

“阿柳,还记不记得娘亲跟你说过一件事。”

“知道啊。娘你说我的名字……”

世间秘密从来说得太沙哑,烛泪来不及咽下。

……

“马走日,象走田,车走一溜线,炮打一溜烟,小兵过河不回头。”

“棋术是差了点,棋诀倒是背的熟练。”

两人相对而坐,注意力都放在棋盘上。

这一招,平分秋色。

一炷香烧完,一位体型婀娜的妇人上前续上一支,叠手立在一人身后。

此时妇人身前那人已落了下风,也不在意,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小卒攻心?”

“哦?”

那人没再讲话,倒是身后妇人抬头,一指坊间牌匾,道:“国色天香!”

……

天元二百五十九年

七秀坊。

“当心小卒攻心。”一名棋手善意提醒。

“听说两年前你的“小兵”执行任务时差点被吞,是个和尚救了她,还杀了人。那个和尚是少林一禅大师的坐下弟子观尘。我总觉得近年崛起的“天下第二”柳观尘有些路子不正。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男子攥着手中一枚棋子:“这枚棋子当真是漂亮的紧,我见了之后都差点不舍得用。不过正因如此,才好以攻心。你看,将军~”

男子落下一子:“我赢了。”

“你这步棋可谓深耕,着实不错。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万中有一,就不怕……”

男子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言语间充满自信:“星罗棋布!”

一人一剑一壶酒,从门外走了进来,手持观世之剑接了句:“满盘皆输”。

……

坊间有人传言,消失经年的僧人那日重又出现在了七秀坊。佩刀携酒,身骑白马。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调:柳观尘的柳是阿柳的柳,阿柳是柳观尘的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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