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清浅照例一大早就去了一个大型的人才交流会,简历投出去了有五六份。一些自己很喜欢的公司或职位,很多都在要求一栏里明明白白地列着“本市户籍”,面对此类,即使自己再喜欢,或者再怎么觉得适合,也只是徒劳。
已经过中午了,清浅想,还有最后一排摊位没看,再遛一眼就出去了,肚子已经开始唱空城计了。突然,清浅眼前一亮,一家小小的招聘档位前,赫然列着:“不限户籍,提供住宿……”清浅赶紧近前,和招聘的老师交流了起来。
这是某部委属下的,新成立不久的一家科技类杂志,服务于当时正方兴未艾的民营企业。招聘老师很看好清浅的理科背景和研究生阶段的文科经历,让清浅回去等消息,末了加了一句“一定要保证通讯畅通。”
第三天,清浅的数字传呼机就“滴滴”地响了起来,电话回过去,果然是这家杂志社的面试通知。
一周后,清浅从原单位辞职,交接完后,也差不多是春节了。清浅想正好回老家看看父母,陪他们过个春节。
清浅在老家过完年,正月初六一回到京城就去杂志社报到上班了。
杂志社在位于市中心的一排平房里,一共也就三间屋子,大的一间隔成两间,里面一间小屋是社长办公室,外面的一间稍大一些,放了六个带挡板的工位,两位编辑,一位校对兼排版,其他三个工位都是广告部的,平时不怎么有人,广告部在外面跑的时候多些。另外两个小房间就很小了,每个小间都只是也只能放下一张高低床了。清浅和另一位编辑刘晓珺占了一间,另外那间,校对小马偶尔加班时住,他本地人,平时一般回家里住。广告部的基本都有自己的住处,或都是成天外面跑着,偶尔有个别的会在校对小马住的那个屋留宿。有统一的市政暖气。杂志社所在的院里有个公共厕所,平时用水也是依赖于那边的两个水龙头。吃饭的问题自己解决,杂志社有饭补。院里还有一个单位在办公,情况和杂志社类似,是该部委属下的一家信息类公司。
杂志社的条件虽说不怎么样,工资也不高,月薪700元左右,但在当时的清浅看来,已经很不错了,关键是不用自己租房,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杂志一开始办得还是很有起色的。社长兼总编吴总编(也是当时的招聘老师)是部委的事业编制,有想法,有干劲,也懂得合理地使用人才。他的想法交给汪清浅和刘晓珺两位编辑,基本上都能实现。校对排版这边,吴总编就不太过问了,由清浅她们两位编辑负责安排督促就行。广告部当时有一个蒋主任,是一员干将,每期的广告他一个人就占了三分之二。
杂志社欣欣向荣,到了第二年,就由双月刊变为单月刊了。
这一年,也是汪清浅北漂生涯里最安稳的一年。每天以单位为家,除了睡觉,基本都是在办公室呆着。与同事的关系也比较融洽,尤其是刘晓珺,有什么事,要去哪里采访或开会,都是俩人商量着来。有时候,尤其是要出刊的前期,负责校对排版的小马忙不过来,清浅也总是主动帮忙,由此还学会了划版、排版。
一切似乎都已步入正轨,清浅总算在京城立下足了。周末改成双休后,休息时间多了,清浅去严大姐家陪她家龙凤双胞胎玩,或者带着两个小孩逛公园,就像亲戚似的你来我往。当然,周末,清浅也不时地去宁燕那儿住上一晚,重温闺蜜之情。
就在这岁月静好的温暖时光里,清浅的爱情也不期而至。
那是一次某部委举办的大型民营企业家联席会议,清浅被派去听会、做采访。这次会议规模比较大,参会的报纸杂志都有十几家,都在会场的后排就坐。记得,那天上午,会议都已经开始快一个小时了,一个男生急匆匆地进来,在清浅旁边的空位置上坐了下来。清浅当时并没在意,只是专心听会。
会议休息时,清浅正打算离座活动一下筋骨,旁边的男生叫住了她:“你好!我迟到了,能不能借你的记录看一下?我是xx联合报社的朱子墨。”
“你好!我是xx民营科技杂志的汪清浅,你看吧,前面就是领导们强调了一下此次会议的意义,也没什么太多内容。”清浅说着,把自己的记录本递了过去。
会议重新开始的时候,朱子墨把记录本还给清浅,同时还递上了一张自己的名片,说:“咱们正式认识一下吧,以后或许经常遇见。”
清浅把朱子墨的名片郑重地夹进自己的名片夹,同时把自己的名片也递了一张过去,礼貌地回应了一句“有事联系。”
会后,清浅按照计划,简单采访了一位与会的民营企业家,20分钟后才去主办方准备的餐厅就餐。端着餐盘,正四处张望寻找座位的清浅突然听到右后方有人在叫她“汪清浅,这儿。”清浅转过身,看见朱子墨站起身,正冲她招手呢。
清浅坐在了朱子墨对面的空位上,俩人边吃边聊,竟然发现俩人居然是校友。朱子墨,京城远郊区县人,北京ⅩⅩ大学91届中文系本科毕业。也就是说,清浅到该校读研时,朱子墨正好本科毕业。既是校友,又是同行,俩人话题越聊越多,越聊越投机……
那次会议之后,朱子墨时常联系清浅,提供些行业信息和采访机会。周末呢,也不时地约清浅出来,或者去郊区远足、爬山,或者只是单纯地吃顿饭、看场电影,孤男寡女,郎情妾意,爱情的生根发芽就交给时间了。
清浅和朱子墨认识差不多半年之后,就是1996年的春节了。子墨和清浅商量:“小浅,春节假期也没几天,你回家又那么远,要不你今年就去我家过年吧,也好正式见见我父母。”
清浅想,家里姐姐和弟弟每年都在父母家里过年,热闹着呢。也是该见见子墨的父母了,子墨说过好几次,要让她回去见父母,她都以没准备好推脱了,她对自己的户口问题一点底也没有,子墨父母会在意这个吗?趁过年去一趟也好,毕竟,大过年的,有什么问题也不好当场发作吧,起码不至于太难堪。于是,清浅给姐姐打电话,说了要去男朋友家过年的事。姐姐转告母亲后,又给清浅回了个电话,交代了一大堆第一次上门要如何如何等行为礼仪。
但是,问题过年前就出现了。临放假前的一天,子墨陪清浅去买衣服,从里到外,都给清浅置办齐了,说:“过年了,必须都要新的。”
清浅也异常兴奋,在男朋友的悉心关照下都忘了“丑媳妇见公婆”的不安,一直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
俩人在外面吃完饭,子墨送清浅回杂志社。分别前,子墨说:“我明天一早就过来接你,咱们早点回去,先给你在县城找家宾馆住下。”
“宾馆?为什么要住宾馆?你家房子不够住吗?”
“不是,清浅,你听我说,千万别着急。我妈暂时没同意我俩的事,我正在……”
“是不是嫌我户口不在北京?”清浅没等子墨说完,就抢过了话头。
“我能说服他们的,你放心,肯定没问题。”
“那就先不去你家了,等什么时候你父母能接受我了,我再去吧。你先回去吧。”
清浅有点不知所措,都说好了不回老家的,这回子墨家也回不去了,杂志社的同事也都回去了,自己一个人窝在杂志社冷冷清清过年?也许,可以去严大姐家凑个热闹?不行,他们好像每年都回孩子爷爷奶奶家过年。子墨父母不能接纳自己,清浅也是完全理解的,自己户口不在北京,到时候孩子就不能在北京落户(当时的政策是,孩子的父口必须随母亲),以后会导致上学等一连串的问题……
清浅一夜都没有睡好,一直纠结在这些问题中。
第二天早上八点刚过,子墨就过来了。他不能扔下清浅,一个人回家去过年。他说:“你要不跟我回去,我就留在这里陪你。”
清浅不想子墨因此而和父母把关系弄僵,也不想跟子墨回去,却还要单独住在宾馆,真是左右为难。
正僵持着,子墨的BP机响了,是弟弟朱子轩。电话回过去,朱子轩说:“哥,你带嫂子回来吧,我已经做通咱妈的工作了,保证没事。”
原来,昨天晚上回去后,子墨就把这事打电话告诉了弟弟子轩。子轩中专毕业,一直在父母跟前,能摸准父母的脾气,而且,子轩向来比子墨口才好。
子轩见过一次清浅,比较认可这位嫂子。户口问题,在年轻人眼里可能并不是问题,但对老人来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子轩是怎么说服父母的。
最终,清浅跟着子墨回家了,一家六口(子轩的女朋友也在)过了个还算愉快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