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我的外公来

想起了我的外公来

      文/薛玉林


        好几年前,我的手指上在不知不觉中(又好像是突然地)冒出了一些小小的疙瘩子,痒得令人难受。特别是在夜里,痒得人不得不在半醒半睡状态,稀里糊涂地两手互抓一气。其实是越抓越痒,越痒越抓,难受至极。继而逐渐出现皮肤红肿、硬化、萎缩、开裂和出血,又不得不用医用胶布或创可贴之类的东西加以保护。过一段时间后,硬化的皮肤蜕了,新生的皮肤又渐渐恢复病态,如此恶性循环,让人实在难以忍耐。

        为此,我去过离家大几十里的小县城的第二人民医院(专看皮肤病的医院)皮肤科请医生治疗。当时,医生给我开了一种药水和二种药膏(都是外用的)。一种药膏在白天使用,另一种供晚上使用(其实,那二种药膏都含有激素成份)。药膏上的说明书,说的是能止痒,但就我的感觉来看,也没有什么作用,整个症状也无什么改善,令我恢心不已。

        白天似乎还好些,夜晚症状就会加重,依旧痒得不行。夏秋季,雷雨欲来的前二三天,更是痒得不行。冬夜,手在被窝里硬是把人痒醒。

        2014年,在我们大市的城里看到一则专治皮肤病医院的广告(后来才发现,这家医院的广告在我们乡下几乎也是随处可见的,就是坐在汽车上,都可以看到(公路旁)这家医院的大幅广告牌),心中不由一喜。在家属的怂恿与陪同下,去了这家医院就诊。一个老专家听了我的自述后,说了几句我几乎无法听懂的话(当然,他问我有没有带到千元以上的钱,我是听懂了),给我开了十天(熬制好)的中药,二支药膏,还有十盒盐酸克林霉素胶囊(我怕这种西药吃多了不好,便只服用了二盒,剩下的八盒在抽屉里一直“睡”到它过期作废)。

        经过十天的治疗,感觉症状有所改善,但嫌费用太高,未去复诊。不过多日,病症依旧“春风吹又生”,这令我完全失去了治疗的信心。皮肤皲裂疼痛难耐时依旧用医用膏药或创口贴保护一下。

        日子就这么过着,今年春季,身体的腰部与大腿的外侧也都生出了一块块痒痒的疹子。无奈之余,我选择了大市中医院皮肤科就诊。那个副主任医师给我望闻问切后,开了三天的药(外用的,口服的中西药全用上了)。随后的日子,便是复诊,吃药;吃药,复诊。而且还必须忌口忌口忌口,不能吃鱼,不能吃鸡蛋,不能吃······就连蔬菜中的一些东西(如韭菜、扁豆、洋葱等等)都不能吃,好像要不食人将烟火才好(好在我是经历过上世纪六十年代“食草动物”岁月的人,无论怎样忌口都是无所谓的)。如此坚持,身上的痒疹子渐渐溃不成军,败退而去;手上的却几乎还是外甥子打灯笼--照旧(照舅),或者叫“青山依旧在”吧。

        这让我在再一次失去了治疗的信心的同时,突然想起了我的外公来。唉!倘若我的外公还健在的话,他一定会轻而易举手到病除,谈笑之间就能帮我治好这个毛病的。

        我记忆中的外公,一个个子高高的且精神清矍的老人。虽然说不上是鹤发童颜,但一定是清风道骨之相。稀疏花白的短发,下巴黄白相间的胡须,真叫少得又少。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一见到我们,总是高兴得像个孩子,逗我们开心,没有丝毫的长辈之严。就这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人,在我的心中,他却是一个“神医”。

        1977年的暑假里,我的每一个脚丫不知为什么都烂了下来。不碰它,痒得难受;一碰它,疼得难受,而且每个脚丫还不时流出湿水来,我便将叠好的草纸,放在脚丫里吸收湿水。白天不方便穿鞋子,晚上躺在床上不知道如何将脚怎么放才好。我的父亲(公社医院的药剂师)给我配回了涂抹的药水,用了近十天,没见任何效果。这让我刚刚参加工作的快乐心情一下子跌进了烦恼的深渊。我的母亲便叫我去外公家请外公看一下。

        外公与我的家只一河之隔,算距离也不足200米。外公家的墙上一年到头总是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干净的野草,有的是新鲜的,但大多是已经晾干了的(那是外公从田野里采回来的,供给他人治病的药草)。每次去他家,不是见他坐在桌边写他的毛笔字(16K纸上总是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楷,全是药草的名字),就是见他给人家治病,要不就是去田野里找草药去了。

        外公看了看我的脚后,边笑边说:“嗯嗯,你老子有药呢,叫你老子买点药膏子给你擦擦就行了。”他跟我开过玩笑后,便叫我在他家里等他。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握着一把青草回来了。接着就抓二根青草放在嘴里嚼一嚼后,便将其敷在我的一个脚丫里。如此这般,不大一会儿,我的八个脚丫里便全塞满了经他咀嚼过的青草。

        “回家去吧。今晚不要洗脚,明天下午再来。”就这样,只经过外公三次治疗后,脚丫就不痒了,也不再淌湿水了。此后,四十多年来,脚丫的毛病,一直没有再犯过。

        1980年初夏,我的孩子刚出生不久,总是哭闹得厉害,怎么哄也没什么作用。我的母亲对我说,去问问外公吧。当我的外公听我说了情况后,便点起了煤油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他自制的膏药(就是一张小小的灰纸上涂有一块黑药膏的东西),放在灯上烘了一会,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用火柴棒从盒子里挑一点他自制的药膏放在膏药的中间,关照我回家将膏药贴在小孩子的肚脐上。我将信将疑照他的要求做了,但贴上去不大一会儿,孩子就不哭闹了,夜里也能安安稳稳地睡觉了。

      1982年春季,我的整个股鼻梁子突然红肿了起来,用手一摸,还滚热的;用手一按,就有一个小坑。不仅有碍容颜,而且整个人很不舒服。去医院看了几趟,打了好几天青霉素,红肿的地方就是“我自岿然不动”。无奈之余,我停止了治疗,静观其变吧。又挨过了几天,未见症状有减轻的迹象,我便去找我的外公了。

        外公见状,先是像个孩子笑起来,然后说:“你这个毛病我这个老头子看不了了,你要叫你老子多给你打点青霉素呢!”我一听,心凉了半截,告诉他几天前已经打过好几天青霉素针了。他听了我的话后又是一阵孩子样的笑。随后,他叫我坐到凳子上,只见他端来半碗水,又拿了只装满大米的小酒杯子,在上面蒙上一块藏青的布。他握着酒杯的底部,将酒杯倒扣在我的鼻梁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旋转画圈。我微闭着眼,看他的眼睛也微闭着,嘴唇在不停地动着,不知他在念什么。过了好一会,他停了下来,将酒杯放到桌子上,左手端水碗,右手的食指指着水碗一边画圈,一边仍是轻轻地念着什么。也许是一篇什么文章背完了吧,他停下来后让我把眼睛闭好,随后就是他喝了碗里的水,喷到我的脸上,连续喷了三次后,终于结束。

        谁都没想到,第二天起床后,我对着镜子一照,鼻梁子上的肿块开始消退了,绷紧的皮肤出现了松弛的细纹。几天之后,就完全退下去了。不过,见过我的人,稍微细心一点就会发现,我的鼻梁子上的肤色比周围皮肤的颜色要稍微深一些,这就是留下的所谓的暗斑吧。

        在我心中,我的外公确实就是一个“神医”。不信,你也可以问问我们村子里60岁以上的人。

        以前,由于生活水平不高,农村医疗技术也相应欠发达。村子(包括邻近的村子)里的小孩,时常患一种叫痄腮的病,他们的大人往往带着他们来找我的处公治疗。他的治疗方法很简单,在砚台上滴几滴清水,拿出叫“金不换”的黑墨块在砚台里砚磨一会,然后用毛笔蘸上砚好的墨水,在患痄腮的地方一边涂墨画圈,一边轻声地念他令人不知他念的什么经文(大概也叫什么咒语吧)。约摸十分钟,“治疗”结束,改日复诊,再如此这般地治疗一下。一般二至三天,严重的也有三至五天的,就完全好了。按照现行医学理论,痄腮这种病不但传染性强,而且会诱发其它疾病,是必须要认真地进行药物治疗的。可若干年前,在我外公手里真的不算个什么毛病。

        以前,由于没有电,也就谈不上空调,就连电风扇都无从谈起。一到夏秋季,由于暑热之因,大人小孩都极易患上暑毒之症。特别是害疖子,有的小孩头上一下子会生出二三个疖子来。打针吃药要花钱不说,一下子又不能完全好。有的人身上的疖子,必须要划一刀放出脓血后,才能慢慢恢复,其痛苦自不必言说了。面对此种疾患,但凡找过我外公治疗的,便会轻松多了,一不要吃药,二不要打针,更不要受刀创之苦。

        外公给这类患者治病,几乎都是一张(他自己做的)膏药。疖子红肿块中间有白脓头的,一张膏药贴上去,明天撕下膏药,米粒状的脓头就随膏药下来了。再贴上新的膏药,过二三天,红肿退去,疖子就渐渐好了。倘若疖子只呈凸起的红肿块或只是肿痛状而无白脓头的,还是一张膏药贴上去,笫二天撕下来就会出现白脓头了,再换贴新的膏药,其后也就渐渐好了。我这里说起来简单,而真正的精彩与奥秒之处全在我外公自制的膏药上,我不得而知。

        有一次,我曾问过他,为什么不将他的这些招数传给我们(当然首先是传给我的表兄),他总是笑着说:“不能传,不能传噢,传不好会害人的。”其实,现在看来,即使传了也是白传。试想,在医学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在人们对健康空前重视的今天,还有谁会相信我外公的这些几乎不合乎科学的疗法呢?

        我的记忆中,外公从不抽烟,从不喝酒,从不打牌,总是在他的草药中做文章,写文字。他给别人治病,从不收别人一分一毫,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免费服务。大家都知道他不收取任何的费用,一遇家中人有什么疾患,也都毫无客套(或者叫习惯成自然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请他疗病;我的外公也从未有过什么不爽的推辞,总是平心静气温温和和地替人疗病。

        倘若我的外公还健在的话(只可惜,他老人家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有三十多年了),我想,我手指上的这个经历了好几年也治了好几家医院,却未见其什么效果的小毛病也许真的不会给我带来这么多的烦恼了。看看手指上的疾患,摸摸手指上的痛痒,怎能不让我想起我的外公来呢!





作者简介:

薛玉林,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大众文学学会会员,中国诗词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诗歌网诗人。扬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高邮日报》、《大众文学》、《火花》、《诗选刊》、《中国新诗》、中国诗歌网、中国作家网、《中外当代诗歌散文精品集》、《星星》诗人档案(2015、2016卷)、《中国作家文学》、《世界诗歌文学》和《2016年·中国网络诗歌精选》等近百种报刊及文学选本中。曾获《长江文艺》刊庆50周年“长江杯”文学作品大赛优秀奖、中国散文学会第二届“新视野”杯全国文学征文小说优秀奖、中华散文网北京华夏博学国际文化交流中心第二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散文一等奖和笫三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图书一等奖以及中国诗歌学会“我们与你在一起”第二届全国大型诗歌公益活动(2017年度)优秀作品奖等二十多个文学奖项。 亦有作品在全国数十家网络平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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