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荒诞与真实交织而成的悲歌——异化的人际关系

一觉醒来,格雷戈尔变成了一只大甲虫!

荒诞!

暴躁的父亲、慌张的母亲、善良的妹妹以及仓皇逃脱的法律全权代理在混乱中悉数登场,小说从荒诞反常的现象入手,将主人公格雷戈尔从现实世界中抽离出来,摆脱生活常态,使之站在世界的洞外,观察体会着亲人对其价值的评估以及态度的转变,反思自身存在的意义。而读者又可以站在格雷戈尔的身后,沉思着这人与人之间异化的关系。

卡夫卡深通人性,又极尽悲伤,在《变形记》中,他谱写了一曲充满异域味道的、荒诞与真实交织而成的悲歌。这悲歌精彩真实而又压抑,令我动容,又不断引我思考……




初读《变形记》,第一反应就是荒诞、反常、无厘头!

格雷戈尔从不安的梦中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硕大的虫子。从生理上说,这无疑是荒诞的,不合常理的,然而对于这种奇怪的突然的变化,作者没有交代任何背景,任何原因,故事就在这种荒诞中展开。细思之后,全篇荒诞之处,似乎不在于人变成甲虫这个表面现象,而是变成甲虫以后,家人和格雷戈尔自己对这件异常事件的反应。

先从格雷戈尔说起,清晨睁眼看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虫子,他没有表现出异常的慌张,也不去细想自己为何变成大甲虫,更没有积极思考挽救的解决方法。那么格雷戈尔异化以后,都想了什么呢?首先,他思考自己的工作,感叹道:“我选了个多么累人的职业啊!日复一日奔波于旅途之中”;随后,他在内心盘算着怎样赶上下一班火车以及如何向老板解释自己迟到的理由,怪诞的是,此时躺在床上思考的大甲虫格雷戈尔,竟然因为睡眠充足而“感觉甚佳”;最后,随着门外敲门声的不断提醒,以及法律全权代理的到来,格雷戈尔才意识到必须起床开门,让外界发觉他的异变。即使是到此刻,格雷戈尔心里想的还是工作的事和自己如何下床开门,至始至终,他从未想过自己为何发生异变以及向任何人求救!

在整个故事里,所有人的逻辑都是奇怪的、反常的。当发现格雷戈尔变成了甲虫,母亲惊慌失措:“尖叫起来”、“逃离桌子”,父亲则“一面跺着脚,一面挥动手杖和报纸要将格雷戈尔赶回房里去”,只有善良的妹妹体贴地为格雷戈尔准备了食物:甜牛奶和切成细块的白面包。随后,格雷戈尔虽依然保留着人的意识,但他无意间已养成了甲虫的生活习性,又丢了工作,无法再为家庭创造任何价值,父母以及妹妹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最后一部分,为了维持生活的继续,家人只能打工赚钱,这时格雷戈尔的存在成为了整个家庭的负担,家里人开始厌恶他,希望他消失。妹妹疯狂地对父亲说:“我们一定得设法把它弄走”,母亲静静地默许着,格雷戈尔被所有人抛弃了,尽管他依旧想着、爱着这些人······这是很怪异的,自己的家人变成一只大甲虫,没有人去思考原因,也没有人设法解决问题,更没有人妥善安排格雷戈尔的归宿,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他锁在紧闭的房间里,看着它逐渐失去自己的价值,变成废物,然后将他彻底抛弃,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




卡夫卡是智慧的,他将一个如此荒诞反常的现象,恰当地放到真实的世界里,以写实的方式表现出来,这种荒诞、变形的艺术形式和写实的叙述方法结合在一起,使作品荒诞的令人信服!。

整个故事的环境是真实的,它不发生在创造出来的童话世界,也不是架空的魔幻王国,它在真真实实的现实世界中上演,这里有陈旧的窗户、阴霾的天气,也有在桌面摊开的货品选样和金色的画框、优雅的女士……这里的人没有像普通小说里描绘的那样遭受着大魔王的奴隶与压榨,但他们确实烦恼着,烦恼天气的沉闷、抱怨生活的贫困,担忧着一切已知未知的困难,但同时他们又为枯燥的生活中偶尔迸发的温馨感动着、快乐着,一如生活在我们旁边的邻居。




在《变形记》中,读着荒诞的情节,我却从未有任何虚假荒唐之感,细思之后,才发现作品之中所描述的,每个人的心理活动以及行为活动都是真实的,符合其言行逻辑的。格雷戈尔变成甲虫之后,依旧心心念念着帮助妹妹去学习音乐,操心父母的生活,这是符合他的角色定位的;当格雷戈尔变得无用,家人的态度逐渐改变直至对其产生厌恶,这也是符合当时的社会生活的;而且,处于家人疏忽无视中的格雷戈尔,其发自内心的孤独与悲凉,又是那样的真切哀伤。

荒诞的故事里,格雷戈尔由奔波忙碌的旅行推销员、整个家庭的经济来源一夕之间变成丑陋的甲虫,丢掉工作,随着自己对家庭的贡献越来越少而逐日受到冷落与无视,酸臭的牛奶,腐败的蔬菜以及阴暗紧闭的房间终日伴随着他、禁锢着他,直至寒冷的夜晚,孤身一人凄凉默默地死去······格雷戈尔的遭遇已经让人不禁唏嘘,然而荒诞之中透漏出的人与人关系的异化,真实而又悲伤:随着格雷戈尔由原先的顶梁柱逐渐变得无用,后来成为家庭的累赘,全家人对它的态度也悄悄地变化着:父亲由赞许转为厌恶进而变得狠毒;母亲则由起初的担心转至害怕,最后也只是演变成了同情;即使是善良的妹妹,也从原先的关心升级到了残酷的舍弃与厌恶。

卡不卡不是哲学家,更不是什么社会学家、批判家之类,他没有冠冕堂皇、被人扣带的帽子,也从未有意揭露时代黑暗,抨击社会现实。他是一个纯粹的作家,他表达人生,既是自己的人生,也是万千大众的人生……在《变形记》中,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人,真实的物,却演绎着荒诞的剧情,映射着最真实的人心——当你无法再为这个世界、为他人创造价值,即使是家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抛弃。人与人之间异化冷漠的关系,无疑是一曲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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