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鹤飞
01.
夜,静得出奇。
一条黑影,灵巧地从房顶掠过,悄无声息,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
后面,跟着三个黑衣人。
“别让她跑了,绝不能便宜了她!”为首的黑衣人怒吼着,脚下却并未停留。
“追——”
几个人脚下生风,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带起的风摇落一片树叶,叶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慢慢飘落下来。
跑在前面的黑衣人身材娇小,看样子是个女人。
慕容雪自命轻功不凡,怎知后面这几个人却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地黏在身后,甩也甩不掉。
看来绝非等闲之辈。
她飞快地穿过一片树林,掠过一个山坡,前面却齐刷刷出现一面断崖,没路了!
慕容雪站在断崖边,后面的三个黑衣人已慢慢逼近。
“跑啊!怎么不跑了?”其中为首的一个黑衣人说道,皮笑肉不笑。
“我和几位好汉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不知为何这般紧追不舍?为难一个小女子……”
“你这是明知故问,识相的,赶紧把你身上的剑谱交出来!不然……”
“哈哈哈!原来是为了这个,早说嘛!害得老娘腿都快跑断了,这就简单多了。”慕容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
几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笑了!
“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免得大动干戈伤了和气!”为首的黑衣人说着就要过来拿包裹。
“慢着!别过来,再向前一步我就把它扔下去!”慕容雪对着断崖做了一个要扔的动作,“谁知道你们拿了剑谱不会杀人灭口?”
黑衣人的脚刚抬起又收了回来,“别……有话好说!留下剑谱,我保证不会伤你一根毫毛。”
一时间,两边都不敢轻举妄动。场面就这样静止了,时间也仿佛凝固了,彼此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大哥,我先剁了这小妮子……”其中一个黑衣人终于按耐不住,正要往前冲。
“哈~哈~哈,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子,说出去不怕江湖人笑话?”不知从哪里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谁?有本事就出来,别鬼鬼祟祟的。”三个黑衣人分别向四处张望,暗自戒备。
“西风瘦马,
江湖再大。
放马天涯,
任我——潇洒!”
“啊?……原来是一代豪杰任我行任老前辈!听说任老前辈早就退隐江湖,不问天下事,今天怎么……”
“老夫也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只是刚好打此路过,实在看不惯几位以多欺少,所以出来打个圆场……”
“看你半截身子已入土的人了还这般张狂?先吃我一掌!”不等任我行把话说完,其中一个黑衣人已欺身而上,腾空一掌向任我行当胸劈来!
“三弟!不要鲁莽……”为首的黑衣人想去阻拦已是来不及。
任我行却并不躲避,硬生生接了一掌,黑衣人的掌却像钉在了他的胸前。
只见黑衣人的那条手臂开始变黑,从手掌慢慢向胳膊蔓延,嘴巴开始张大,脸色也由得意变成恐惧。
“任……任老前辈手下留情,我三弟年少鲁莽,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黑衣人的话还未说完,任我行大喝一声。
“去——”
只见钉在他身上的黑衣人像皮球一样被弹了出去,跌在地上不断哀嚎,显然废了一只胳膊。
其余两个黑衣人连忙扶起地上的黑衣人,“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一转身,扬长而去。
“感谢前辈出手相救!……”
慕容雪一拱手,还想说些客套话,却感觉身体一麻,眼前一黑。
“你……”话刚到嘴边,整个人就像一片落叶,软绵绵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02.
等慕容雪再次醒来,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荒岛之上。
四周海浪拍打着岩石,发出怪兽一样的怒吼。
“这是哪儿?”
慕容雪用手按了按晕乎乎的脑袋,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包裹,“不好,剑谱不见了!”
她一激灵,忽然就清醒了,浑身摸了个遍。
“别找了,剑谱老夫先替你保管,你就踏踏实实住在这……”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带我来这儿?”慕容雪这才发现站在身后的任我行和他身边的一队人。
“这里是老夫的地盘,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前提是你要听话!”任我行看着地上的慕容雪继续说。
“要不是老夫看你筋骨奇特,轻功了得,是个可造之材,我才懒得费那闲工夫,这里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我要回家!……”
“回家?这里四面环海,你——飞得出去吗?先把功夫练好再说。”任我行把话说完,不再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噬魔剑谱——可是任我行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有了它,独霸武林就可以早日实现。不成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从今天开始,我就闭关修炼噬魔剑法,在我闭关期间,除了送饭,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任我行把左右护法叫到跟前,秘密吩咐了一下,就走进一个诡秘的山洞中。
这片荒岛,正是天魔教的总部,也是任我行秘密训练人员的基地。
荒岛不算很大,方圆三四公里的样子,岛的南面是一个很平坦的开阔地,平时就是练功的地方;北面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小山,依山而建着一座庄园——凌云山庄。
山庄里住着上百号人,都是任我行从江湖上搜集来的武林高手,现在却都成了他的鹰犬,只听命于任我行一人。
夜色从海面笼罩过来,慢慢吞噬了小岛。
没有月亮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草丛里夜虫的鸣叫和远处的潮声。
一个黑衣人跃上屋顶,向凌云山庄的最高处摸去。
凌云山庄的最高处——凌霄阁,那是存放天魔教最高机密的地方,自然戒备森严。
黑衣人却凭借自己的轻功,很轻松地避过看守,悄悄潜入凌霄阁。
密室里,黑衣人正在翻找什么?忽然,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动!谁派你来的?你又在找什么?”
细小的声音从黑衣人的背后传来。
黑衣人却并未惊慌,只是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朋友,看来你我都是同道中人,何必相互为难?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岂不更好?”
“谁跟你是同道中人?我是怕你坏了老子的好事。识相的,给老子滚远点!”
“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弄出一点响动谁也走不了,还是放下你的刀……”黑衣人话还未说完,一本书却被后面的人碰撞到了地上。
“啪!”
刚好被巡逻队听见。
“阁里有人,快!别让他跑了!”
顷刻间,十几名守卫向这边涌来。
03.
两人急忙跳出窗子,跃上房顶,各自为战。
厮杀声,刀剑的碰撞声响成一片。
慕容雪心想,这个半路杀出的家伙,也不知什么来路?要不是他,说不定现在东西早就到手了。幸亏任老贼闭关修炼去了,要不然今晚还真走不了了。
英雄难敌四手,两个人武功再高,也抵不过这么多人的围攻,更何况他们可都是山庄里的精锐。
慕容雪凭借自己的轻功,打不过溜得倒很快。跑在后面的另一个可就惨了,背上中了一箭,胳膊上挨了一刀,正在捶死挣扎。
慕容雪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又于心不忍,最后又掉过头去救他。
她奋力打退一波进攻,手里丢出一团烟雾,夹持着那个人向后山掠去……
等甩开追兵,那人让慕容雪将自己放下来。
“放……放我下来,我……可能……不行了,但是我……我有事相托……”那人已很虚弱,背上的一箭也许是致命伤。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带血的信封,交给慕容雪。
“这……这里面的东西非常重要,拜托你……拜托你一定把它交给少林寺惠明大师!”那人说完,捂着胸口大口喘气,血咕咕咕地往外流。
慕容雪接过信封——王爷亲启(密函),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名单吗?
“你是杜峯!……”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杜峯突然惊恐地看着慕容雪。
“我也是为了名单而来,我们是自己人……”慕容雪本来想取下面纱,可她却并没那么做。
“自己人?你也是六……”杜峯的话还没说完,山庄的守卫已经追了上来。隐约能听到人声和看到明亮的火把。
“快……快走!爬到山顶,后面是一处断崖,直接跳进海里,我已经在那里偷偷放了一条小船,趁着天黑向东20里就可以上岸……”
“那你?……”
“别……别管我!我给你……断后,快走!”杜峯说完,一把推开慕容雪,迎着火把的方向而去……
慕容雪知道,杜峯此去必是回不来了,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有多少人倒在了成功的路上?
她不再迟疑,抹了一把泪,把信封揣在怀里,像一只夜莺飞过夜空,飞上山顶。
当后面的守卫追过来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她跃下断崖,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哈哈哈!下面浪大水急,不被海浪拍死,也会变成鲨鱼的晚餐!”为首的守卫大笑着说。
“撤——!”
明亮的火把照亮夜空,像游龙一样向山下移动。
04.
三个月后,码头上新开了一间客栈,客栈老板娘正是从小岛逃出来的慕容雪。
码头上的人群里也多了不少新面孔。
这天,正是任我行闭关修炼到期的日子。
任我行的噬魔剑法自认为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江湖唯我独尊,以后谁还敢与我争锋?
神功已成,也该是大显身手,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了。
三天之后,就是和王爷约定起事的日子。
到那时攻入皇宫,和王爷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等推翻新帝,王爷坐了皇位,那自己可就是第一大功臣!
自从上次在凌霄阁丢失了给王爷的信,任我行心里一直不踏实,但是飞鸽传书回来一切正常,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天高云淡,秋风习习。
海面上风平浪静,成群的海鸥在水面嬉戏,发出欢快的叫声。
海天连接处,出现了一艘大船,慢慢向岸边驶来。
客栈里小二出来喂马,看见远处的大船,急忙跑回客栈里面。
“老板娘,老板娘……任……任我行来来……来了!”
“慌什么慌?算算日子也该来了。去!发信号,召集人马!”慕容雪透过窗户看着远处的船只,沉着冷静地说道。
一炷香的功夫,大船已经徐徐靠岸。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间客栈?”
任我行慢慢走下船来,看着眼前天下客栈的招牌问道。
“就是您这几个月闭关修炼之时新开的,听给岛上送给养的船夫说客栈老板娘人不错,长得很标致!”左护法王彪嬉皮笑脸地说。
“那就在此休整一下,吃饱喝足再去王爷府。不过我可警告你,收起你的小心思,先干正事,最好不要节外生枝!”任我行不愧老谋深算,瞪了一眼王彪说。
“是是是!小的明白,一切以大事为重。”王彪说着,转头向后面的人摆摆手,“先进客栈休整!”
不大的客栈,被这一帮人填得满满当当。
“小二,今天的客栈小爷包了,好酒好菜尽管上!”王彪说完往桌子上扔了包银子。
“好嘞!几位爷稍等,这就来!”小二拿起银子在手上颠了颠,麻利地擦干净桌子,就向后面走去。
酒足饭饱后,任我行被安排在一间上等的客房休息。
“今天都机灵点,我总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任我行对站在门口的王彪说,随后就关上了房门。
“除了我和右护法,谁也不许进教主的房间!”王彪对门口的守卫吩咐道。
“是!”
王彪左右看了看,心里痒痒,趁这会功夫就想会一会客栈老板娘。
刚才已经打听好了,老板娘就住在右边顶头那间屋。王彪嘴里叼着牙签,慢慢晃了过去。
05.
顶头的房间门未关,虚掩着。
王彪轻轻推开房门,里面没点蜡烛,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光线并不好。
模模糊糊能看到一个靓丽的身影躺在床上,王彪搓了搓手,轻轻走了进去,顺便把房门关上。
王彪的注意力全在床上躺着的人身上,不成想刚走到床头,兜头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自己罩个正着。
他看挣扎不出,刚想喊人,就被床上的人点了哑穴。
“门主,还留他何用?杀了算了!”客栈小二从房梁上跳下来,对慕容雪说道。
“人手召集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已经在客栈周围埋伏好了,就等门主您一声令下。”
慕容雪看了看王彪,“杀了便宜他了,剁了做成人肉包子!”
躺在地上的王彪被捆在网里,知道自己已经是案板上的一块肉,连忙跪地求饶,嘴里只哼哼,磕头如捣蒜。
慕容雪见王彪吓成这样,知道自己的目的已达到,就解开他的哑穴。
“还喊吗?”
“不喊了,不喊了!”
“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去把外围的守卫全部撤进来……”
“好好好!一切听女侠吩咐。”
慕容雪一只手抬起王彪的下巴,另一只手把一颗药丸推进了他的口中。药丸入口即化,迅速流入喉咙。
一股冰凉的感觉渐渐渗透全身。
“放心,此药两个时辰之后发作,事情办妥后自会给你解药,如若敢耍什么花招,必死无疑!”
“不敢不敢!”王彪说着连滚带爬地跑出房间。
王彪走出客栈,看了看外边的守卫。
“兄弟们,进去喝两杯,这里我守着!”
“谢左护法!”
“谢王哥!”
守卫们都欢呼雀跃着进了客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自然全都被麻翻了。
慕容雪从客栈走出来,看了一眼王彪说道,“表现不错!”
“那是必须的,但是就凭你们想对付我们任教主?没那么容易吧?”王彪讨好地说。
“这个不劳你操心,小女子自有妙计!”慕容雪转过身,看着天下客栈那几个字说道。
“关门打狗!”
客栈的门咣当一声被关上了,王彪这才发现,整个客栈好像就这一个出入口,所有的窗子早已被钢筋做的栏杆封死,活脱脱就是一个大牢笼。
“外面的英雄报上名来,老夫手上从来不死无名之鬼!”二楼的窗户里飘出任我行的话来。
“任教主真是贵人多忘事!三个月前还是你把小女子掳去你的小岛,今天就忘了?”
“原来你没死?算你命大,今天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不过我不明白?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们天魔教过意不去?”
“我是职责所在,你三年前隐退江湖,瞒过了江湖上所有的人,都以为你去安度晚年,不再过问江湖事。谁知你竟然跑去小岛创立了天魔教,还和朝廷宦官勾结,想废去新帝,拥护王爷登上皇位。难道这还不够你死一百次吗?”慕容雪对着窗户大声说道。
“你是?……”
“六扇门门主——慕容雪!你的那份名单我已呈给皇上,你们在朝廷的暗桩已被尽数铲除,王爷也自缢身亡,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放箭!”
随着慕容雪一声怒吼,千百只火箭从四面八方射向客栈。
客栈瞬间变成一座大火笼,里面哀嚎声,哭泣声响成一片!
06.
眼看客栈已烧成一片废墟,任我行和他的天魔教也将随着大火灰飞烟灭。
慕容雪突然感觉肩头一麻,随后被人提起飘向空中,向西边的一片树林飞去。
等众人发现,为时已晚,只见王彪夹持着慕容雪已飞入树林。
“门主!快!……追!”其余人马立即向树林这边围拢过来。
“王彪,你想顽抗到底自寻死路吗?快放我下来!”
“老夫已练成噬魔剑法,你小小的六扇门能奈我何?”
“你……你你是任我行?那客栈里那个……”
“哈~哈~哈!那个只是我的替身……”任我行大笑着说,顺便抹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噗!”忽然任我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两人都从空中掉落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跌落在地上的任我行一脸诧异。
“其实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慕容雪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慕容雪拍了拍身上的土说。
“你在闭关修炼噬魔剑法的时候,有没有觉察到里面缺失了几页?正是那几页会让你的修炼逐渐走火入魔,最后一但运用内力将会使体内筋脉尽断,自取灭亡!”慕容雪看着任我行趴在地上,脸色煞白,继续说道。
“其实从三个黑衣人追我开始,正是为了引你出现,再将我带入你的巢穴。而让你自己拿去剑谱,你才不会生疑,这一切的设计都是为你量身打造。哈哈哈!叱咤风云几十年的任我行,也不会想到最后是这样的死法吧?”
慕容雪看了一眼远处客栈的废墟,转过头慢慢说道,“其实我很佩服你的演技,刚才在客栈里你完全可以反客为主制服我,你却很自负!以为练就噬魔剑法就可以天下无敌,并没把我放在眼里,想陪我把戏演到底,却不知正是你的自负,才给了我战胜你的机会……”
“啊!——”
任我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一掌取了慕容雪的性命。
慕容雪却轻轻转过身,暗暗运动内力,卷起地上万千树叶。
“也让你尝尝真正的噬魔剑法——万剑噬魔!”
只见树叶全部横着飞出,叶尖幻化成锋利的刀刃,直奔任我行而去!
……
京城,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八月十五的夜晚,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幸福和谐的景象。
慕容雪看着天边的月亮,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爹娘。可是,为了这万家灯火,我怎能轻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