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晨三点，葛书蔓骤然从梦中惊醒，冷白月光下，她脸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缓了一会儿后，她撑着手慢慢坐起来，靠在床阑上大口喘息，房间里亮着一盏暖黄暗沉的小夜灯，灯光就着森冷月光一起照亮房间，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
她方才做梦，梦见她连跪十局，她的顶头上司带领着她的前任CP们组团嘲笑她。然后她就被吓醒了。
她唇干舌燥，下床去找水喝，呼噜噜灌了两杯水，才感觉自己好像活过来了。一边往回走一边拍着胸脯安慰自己那只是一个梦。葛书蔓是个游戏迷，也是个游戏菜鸟，玩游戏菜到让队友觉得为什么这个游戏没有杀队友这个技能。她虽然菜，但有一颗热爱游戏和坚持不懈要和游戏死磕到底的心啊。
她躺在穿上凝视着天花板，小夜灯散发出来的光晕染在上面，印上一层暖色，她倏地坐起身，打开了游戏世界发布了一条求偶帖子。
是蔓蔓鸭：找个小哥哥排位，貌美如花萝莉音！射手贼溜！
帖子发布出去很快有人留言，她点开一看，回贴的竟然都是她的前CP，前前CP，前前前CP们。他们楼下队形还挺齐，却把葛书蔓气的想顺着网线去打死他们。
大帅比：你菜得让我想杀队友！！
后面跟了十几条一模一样的回帖。葛书蔓除了有一颗要和游戏死磕到底的心，还有一颗想抱大神大腿的心，她的那些前CP们，都曾经是她抱过的大腿，然而他们抛弃她的原因都是因为她太菜带不动。
是蔓蔓鸭：祝你们熬夜猝死！（统一回复）
葛书蔓再没了睡意，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想开一局游戏，但一想到那个噩梦，就隐隐觉得现在不是玩游戏的最好时机。正当她犹豫着的时候，帖子有了新的回复。葛书蔓迫不及待点进去看回复，感叹新增的回复终于是句人话了。
言采其薇：排吗？
葛书蔓盯着那人的昵称看了半晌，半晌后慢悠悠回复：“是小哥哥吗？”。昵称怎么看怎么娘气，男生玩家怕撩到女装大佬，女生玩家同样怕撩到男装大佬。那人回复极快，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葛书蔓吃了一颗定心丸。
言采其薇：性别男。
虽然那人说自己是小哥哥，葛书蔓依旧是半信半疑，他们互加了游戏好友。葛书蔓一看对方竟然是个国服大佬，瞬间心中疑虑就去了大半。此刻性别在她眼中已经不重要了，能带她上星才最重要。葛书蔓有过不少游戏CP，个个都是国服级别的大神。但是在葛书蔓面前根本没用，国服大神又怎样？带不动葛书蔓照样菜。
两人加了游戏好友后，快速的开了一局排位，葛书蔓手指放在屏幕上，就等着一开局就要抢射手，她玩游戏一直钟爱射手，有人说女生应该玩法师，操作简单人物还贼拉好看，葛书蔓不行，她一定要射手。
是蔓蔓鸭：小哥哥玩什么？
言采其薇：都行。
那人好像很惜字如金，每次回话都很简单，但又直奔主题。她低着头继续打字：求带飞。一局游戏结束，窗外已经天光大亮，葛书蔓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屏幕上大刺刺的胜利，熬夜的疲惫瞬间消失，胜利的喜悦压制住了噩梦带给她的恐慌。
看吧，梦果然都是相反的。
二、
周末两天假期，葛书蔓窝在家里打了两天游戏。仝小爷全程带飞她，仝是小哥哥的姓氏，他不肯透露全名，只让葛书蔓叫他小爷。葛书蔓听到他姓仝的时候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一个身影。
她也认识一个姓仝的人，是一个非常让人讨厌的人。不过她没有把自己讨厌姓仝的人的事情说出来，怕仝小爷不带她玩游戏了。
葛书蔓有个很讨人厌的上司。姓仝，名卓。大学毕业实习的时候，是仝卓接待的她，她当时对仝卓印象特比好，长得帅，声音也好听。但是相处久了之后就会发现，一开始的温和都是假象。仝卓就是个随时随地会爆发的活火山。葛书蔓深受其害，几度想撂挑子不干了，又放不下高工资的诱惑，只能忍气吞声。
仝卓是个第一眼会给人很好印象的男人，长得高大帅气，笑起来两酒窝，非常有亲和感。葛书蔓就是被他那个样子欺骗了。想到当初她还和同事说，她很喜欢这个上司的时候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她就恨不得冲到那时候暴打自己一顿，然后告诉那个时候的自己，千万别被假象蒙蔽了。
葛书蔓刚毕业就进入上市企业，月薪过万，工作轻松，显然是走了后门的。而仝卓就最讨厌她这种走后门的人，所以一开始就给了她各种刁难。
葛书蔓一开始还宽慰自己那是职场菜鸟应该做的，是上司对她的磨练和重视，是对她工作的一种认可。她在这种天真想法下被奴役了一年，终于从菜鸟进化成了油条后缓过神来了。
周一，葛书蔓拎着两肉包子等电梯，仝卓就出现了。她余光瞥见他越来越近，咽下嘴里的包子拔腿就想跑，她情愿爬楼梯也不想和他一起坐电梯。
“早啊。”她脚都还没迈开，就被叫住了。电梯周围没别人，她想忽视都难，只能僵硬的转身，对他露出一个她自认为甜美的笑容。
“早，仝经理。”
她等了半天的电梯终于下来了，葛书蔓却没心情去坐，打了个招呼就准备接着去爬楼梯。
“不进来吗？”后面仝卓手放在电梯门上。
“不了，我锻炼身体。”说完就一溜烟跑进了消防通道。
葛书蔓有早到的习惯，一开始是为了给上司留下好印象，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
葛书蔓一边爬楼梯一边骂仝卓。终于登顶的时候她已经气喘吁吁了。两只手撑在膝盖上，累得直不起腰。推开门走出楼梯口，因为过度消耗，她有点体力不支，也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有上电梯，不就是一起坐个电梯吗？每天朝夕相处都忍了，怎么一起坐个电梯就不能忍呢？葛书蔓扶着墙，走路的时候两条腿再打颤。
“哟，身体不错啊，小葛。”他半个身体靠在门框上，居高临下睨着她，葛书蔓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上下级关系了。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就抬手把他从门框上扒下来推到一边。
终于坐到椅子的那一刹那，葛书蔓觉得她整个人都升华了。忽视掉门外仝卓的凝视，她自顾自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给仝小爷发信息吐槽她的无良上司。
是蔓蔓鸭:我上司简直不是人。
经过两天一夜的游戏，葛书蔓已经和仝小爷建立了革命般的战友情谊，在得知仝小爷没有CP的时候，葛书蔓想都没想就提出要和他建立CP关系。仝小爷欣然同意了。
三、
仝小爷消息回的很慢，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被欺负了？
葛书蔓鼻尖一酸，开始委委屈屈的控诉仝卓的罪行。
言采其薇:要不要来局游戏抒发一下？
仝小爷发出邀请，葛书蔓看了看时间，距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便答应了。这世界上最能治愈她的东西就是游戏了，美食次之。
葛书蔓毫不意外又选了射手。不妙的是同队的队友也有人选了另一个射手，两个人僵持着谁都不肯换。
言采其薇:蔓蔓换辅助吧。你跟着我，我保护你。
是蔓蔓鸭:我不会。
葛书蔓菜是有原因的。射手是她下载游戏后，使用的第一个英雄，她对自己使用的第一个英雄格外依赖，后来不管出了多少新的射手，都不肯换。不肯换的同时，她技术也一直没有提升。
言采其薇: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
在仝小爷的安抚下，葛书蔓为了能赢，还是不情不愿的换了个辅助英雄跟着仝小爷。
葛书蔓用的英雄是可以加血的，俗称奶妈，仝小爷一如既往用了刺客，幽暗的峡谷间，葛书蔓像个尾巴一样跟着仝小爷穿梭在野区，在他被野怪打的掉血的时候就开始为他加血。
葛书蔓是个极度记仇的人，因为被抢了射手的原因，整局游戏她都在疯狂卖队友。
仝小爷去抓人她落了单，遇见被打的残血的射手跑过来让她奶一口，她果断拒绝了对方发过来的求救请求，转身高傲的离去，看着射手被紧追过来的敌人打死了。
大仇得报，葛书蔓很高兴，心情瞬间明朗了很多，爬楼带来的痛苦都减轻了，对仝卓的愤恨也消失了。
言采其薇:心情好点了吗？
是蔓蔓鸭:好多了。
葛书蔓缓过神来后，有些忐忑，因为她早上差点动手打了仝卓，一整天都胆战心惊仝卓会找她麻烦，结果活火山没有爆发。
仝卓脾气暴躁是公认的，老员工都敬他三尺。她还记得有一次她复错了一份文件，被他当众训斥的阴影至今还留在心里。
他还很讨厌玩游戏的人，葛书蔓撑着下巴，心想，他讨厌的东西真不是一般的多啊。
四、
葛书蔓发现自己几乎每天都能在电梯口偶遇仝卓。
自从有了上次偶遇他被迫爬楼的事情后，葛书蔓便开始踩点上班了。一方面也是因为她通宵和仝小爷打游戏，早上愈发起不来了。
不得不说，仝小爷是她抱过的最强的大腿。她还发了帖子艾特她那群前CP们，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菜。帖子发出去后，他们纷纷联系了她让她删帖，还说要给她唱‘征服’。
葛书蔓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把帖子删了。她因为太菜红过一阵子，那时候带过她的大佬们曝光了她，说她是他们带过最菜，最带不动的妹子，还大放厥词说没人能带得动她。
这不，话出来还没一年，他们就被啪啪打脸了。
葛书蔓不仅被带飞了，还能五杀了。
从楼里出来，葛书蔓一直低着头看手机，完全没看到站在她前面的人，她脸上盛着笑意，仝小爷给她发了一些笑话。如今的仝小爷一改初识时的高冷和惜字如金的样子，话越来越多。
“走路看手机不是个好习惯。”在她即将撞进他怀里的时候，仝卓淡淡出声。葛书蔓猛然抬头就看见距离她一步之遥的人。
夕阳的光影落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落在他脚边，他单手插在裤兜，修长笔直的长腿包裹在西装裤下。擦的发亮的黑色皮鞋在斜阳下生辉，一小截残阳阴影落在上面。
葛书蔓往后退了一步，面色不变，心中却暗道不好，这人怕不是来寻仇的。
“你很怕我吗？”他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影子也跟着动了。葛书蔓忍住没再退缩，她觉得自己没做亏心事不应该怂，虽然她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打爆他的头。
“怎么会，仝经理如此平易近人，我亲近你还来不及。”她脸上尽是谄媚的笑，仝卓却根本不吃她这套。
“那既然这样……”他尾音往后拖了拖，看她的表情也变得深不可测起来，葛书蔓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刚升上心头就听他说：“就陪我去吃个饭吧。”
葛书蔓觉得他脑子被驴踢了。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在接触他期盼的眼神后愣是说不出口了。讨厌他归讨厌他，但他长得帅是真的啊。
“葛书蔓，我准备和你和解。”她脑子飞速转动，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却不愿意多说，从她身边绕开，他身上散发的檀木香一闪而过。她站在原地，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跟上去？如果没有跟上去，他以后会不会变本加厉的折磨她？
“不跟上来了吗？”他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她还站在原地，忍不住出声催促，语气不是躁乱的不耐烦，而是和风细雨般充满了耐心。她想法跟不上身体，脑子想着要拒绝，身体却已经跟了过去。
“仝经理说的和解是什么意思？”她走在他身侧，人行道上树荫斑驳，两人身高悬殊很大，影子却被拉成了一样的长度。她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他，浸了光的侧脸格外好看。
他偏头，目光却看着前方，“意思就是我以后会做一个好上司。”
面对仝卓的突然示好，葛书蔓只觉得他是又有新的阴谋。
五、
葛书蔓最近在工作上格外小心翼翼，送进仝卓办公室的文件要反复检查确认好几遍才敢送进去，唯恐出了差错被他抓住小辫子。为了能集中精神应付仝卓，她这几天打游戏都没心情，仝小爷线上约了她好几次，她都拒绝了。理由是要保持好的睡眠，白天才能在面对夺命上司的时候全神贯注。
仝小爷笑她是不是过于紧张了？也许人家真的只是想做一个好上司，不对任何员工有偏见的好上司。
葛书蔓看到这条消息的正在校对一份文件，细细密密的黑色字体充盈着一整张A4纸，实际上她已经检查了五遍了。
是蔓蔓鸭：不，你不懂，他根本没有人性。
她毫不留情的吐槽，将仝卓那些年在她身上作过的妖记得清清楚楚。仝卓是个对下属很挑剔的上司，在工作上一丝不苟，任何事情都追求完美。仝卓的生活像个耄耋老人，除了上班就是下班。每天两点一线，他还各种见不得他的下属吃外卖，葛书蔓将校对好的文件放进仝卓办公室，出来后继续和仝小爷吐槽。
言采其薇：你好像很了解他。
仝小爷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听完她添油加醋的控诉后，得出一个结论。葛书蔓微微愣了一下，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那么了解仝卓。她反应过来后很快解释道：不，我那叫知己知彼。
仝小爷没再回信息，午饭时间同事们都出去吃饭了，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在想仝小爷的话，她很了解仝卓吗？
葛书蔓毕业于一所普通大学，上学时成绩平平，性格也普通，耐不住家里有人，就职这家公司的股东是她表叔，得知她毕业需要找工作，便主动提出让她到公司来给她安排个闲职。葛书蔓本人也没什么远大志向，更加不想成为职业白领，她只想有一份工资高又轻松地工作然后混吃等死。面对表叔抛来的橄榄枝她欣然接受了。
入职那天，接待她的人就是仝卓。他是部门经理，她的顶头上司，一个实打实的精英。成熟男人的魅力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展现，关键还单身。
葛书蔓对他一见钟情了。
葛书蔓的空降，让仝卓原本很看好的一个实习生失去了就职机会。仝卓不看好葛书蔓，他觉得她没能力，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他是个讲究公平的人，特别讨厌那些仗着家世关系走后门的人。因为他们，让很多在岗位上兢兢业业的人失去了发展机会。
他深知这个社会弱肉强食的残酷，因此也格外也厌弃那些行为。
葛书蔓把下巴搭在桌沿上，用手捂着眼睛，她喜欢的人从一开始就讨厌她。因为她用错误的方式出现在他身边了。她脑子里挥之不去都是仝卓的影子。
门被轻轻叩响，她向外望去，仝卓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子，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整个人进入了戒备状态。
“请你吃饭。”他信步走了进来，将两个袋子放在她整洁的办公桌上，随手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来。葛书蔓汗毛都竖起来了，总觉得他在饭里下了毒。
他似乎看穿她的想法，将一次性筷子拆开递给她，因为坐着的原因他要微微抬头仰望着她，“怕我下毒？”
被看破了，但她死不承认，飞快摇了摇头。
“葛书蔓，我是真的想和你缓和关系。”他掰开她的手把筷子塞进去，然后握着她的手腕强行让她坐下来，两人终于可以平视对方，她却因为心跳跳动的频率而慌乱移开视线不肯看他。
“我之前确实对你有偏见，但事实证明，你是有能力的。”他将打包盒推到她面前，亲自为她打开，里面是她最喜欢吃的，香气裹挟热气铺入鼻腔，她咽了咽口水，食欲上来了。
“道歉的话不用我说两遍了吧？”
六、
一个极度讨厌吃外卖的人肯陪着她吃外卖。葛书蔓终于肯相信，仝卓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她了。意识到这一事实的时候，她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是蔓蔓鸭：他亲自买了我喜欢吃的外卖，还亲自拆了筷子给我，你说他是不是暗恋我啊？以前对我那么坏也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葛书蔓周末闲下来，拉了前天晚上说要睡懒觉的仝小爷陪她打游戏。仝小爷今天状态好像不好，连续死了好几次，葛书蔓选的奶妈根本奶不赢他就死了。好在葛书蔓正在因为仝卓的转变而心情大好，并没有在意输赢，还反过来安慰仝小爷，让他也不要太在意。
仝小爷休息后，葛书蔓自己又开了几局，结果很不美好，没有了仝小爷的保护，她连跪了。眼看星星连续掉了好多颗，她终于开始心疼了。
最后一局结束后，她把失败的图片截下来发给仝小爷，然后把账号贡献了出去，给他留了言。
是蔓蔓鸭：帮我上分。
仝小爷在葛书蔓眼中就是个没有感情地上分机器。
浑浑噩噩的把周末过完了，葛书蔓又陷入了忙碌的工作中，因为年底将至，工作量比平时增加了好几倍，原本人员充沛的部门在年底恨不得一个人拆成三个用。葛书蔓抱着一大摞文件小心翼翼的下台阶。
这些年度文件需要整理归档，档案室在楼下，没有电梯直达，只能抱着文件走下去。仝卓开完会从下面上来，正好撞上葛书蔓。
“要帮忙吗？”他把手搭在文件最高处往下压了压，本就很重的文件加上他刻意的压制更加拿不稳，她勉强在台阶上站稳，对着他甜甜的笑，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仝卓把手移开了，把文件夹夹在腋下，伸手去拿她怀里的档案，帮她减轻了重量，他站在靠下一个台阶，仰脸看她，“下次少拿点，不然摔下去了可不给你报工伤。”他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语气却很温柔。
葛书蔓点点头，不再像以前那样防备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也不再剑拔弩张。葛书蔓很享受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至少他不会看不起她，也不会敌视她了。
七、
临近下班，葛书蔓终于有时间摸到手机了。第一时间就是登陆游戏，看看仝小爷有没有完成她交代的上分任务。点开界面看见明晃晃的星星后，她感觉一天的劳累都消散了。游戏里面的小星星好像拥有治愈能力一样，在仝卓对她冷言冷语的时候，看一看星星她就能充满力量，就好像此刻，搬了一天东西，明明手酸的快要断掉，却还是觉得开心。
葛书蔓穿过一楼大堂的时候，仝卓站在门禁处，他像是在等人。葛书蔓想了想还是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仝经理。”
仝卓闻声抬头，“下来了。那走吧。”
葛书蔓顶着三个大大的问号，身体却很诚实的跟在仝卓后面。除了放不下高昂的工资以外，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别的地方没有仝卓，所以才能一直忍受。
“仝经理，我们去哪儿？”
“带你去吃饭，你不是没吃晚饭吗？”他推开玻璃门，侧开身示意她先出去。葛书蔓有些受宠若惊。似乎是没能从这么好的待遇中缓过神，毕竟从前都是她替他拉门。
葛书蔓从来没有和人在冬天的傍晚散过步，晚秋初冬的风刮在脸上，带来一阵凛冽的寒凉，葛书蔓抱了抱手臂，白天与晚上的温差很大，平时这个时候，她已经窝在温暖的床上开始打游戏了。
说话间呼出白色的雾气，她想说话，一张嘴却打了一个饱嗝儿，旁边的仝卓轻轻笑了起来，笑声清朗，唇角的酒窝也更加明显了。街边的路灯已经全部亮了起来，仝卓站在灯下，路灯昏黄的光晕落在他肩上，灯下有簌簌飞蛾，光影间又多了一群密密的重影。葛书蔓微微仰头看着他，只觉得这样安静在路灯下微笑的仝卓迷人的不行。
“经理，我能回家了吗？”冷风一过，她牙齿上下打颤。
“我冷。”
葛书蔓拒绝了仝卓要送她回家的请求，两人走到马路边，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把他推上去，弯腰跟他说再见。车子驶入主道消失不见后，她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仝小爷发来的信息，问她回家没有？
她捧着手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手心微微暖和了一点，冻得僵硬的手指也能活动了，一边往回走一边给仝小爷回信息。
是蔓蔓鸭：刚刚他带我吃饭了。其实我想和他多待一会儿的，但是外面太冷了。
言采其薇：你就是喜欢他吧。
月色清冷，夜色也冷，葛书蔓进了小区，沿着铺满鹅卵石的甬道往里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跟在她身后。
言采其薇：今晚还打游戏吗？
是蔓蔓鸭：仝小爷，我真的很喜欢我们经理，虽然他很坏，还经常捉弄我，刁难我，但我是为了他才留下来的。
她蹲在公寓门口，那些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的话，现在很想能说给人听。葛书蔓入职前并不知道她的空降抢走了另一个人的位置，她也不知道她的空降让另一个人失去了工作。她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家世好，有背景不是她的过错。
有的人生来富贵，有的人生来平凡，这些都是没办法选择地。
葛书蔓也是不久前才从老员工口中知道了仝卓的事情，仝卓的经历很励志，励志到让葛书蔓有些自惭形秽。
八、
葛书蔓晚上哭过，隔天上班的时候眼睛肿起来了，早上照镜子把她自己吓了一跳，脸上微微发热，估计是昨晚在外面受凉了，有些低烧。她含糊吃了点退烧药就去上班了。昨晚给仝小爷打了两个语音电话都被挂断了，心情更加不好。
她前脚刚进办公室，仝卓后脚就进来了。葛书蔓浑浑噩噩坐在位置上，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仝卓在她身边站了半天也不见她有反应，顺手拉了把椅子就坐在她旁边，椅子摩擦过地面的尖锐声音拉回了葛书蔓的思绪，一偏头就看见仝卓。
“仝经理，你是不是想追我？”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葛书蔓心跳有些快，面上却装着不动声色。半晌等不到回答，葛书蔓心都提到喉咙口了，胸腔内震动不停，躁动的心脏完全不受她掌控。
“仝经理，我脸上有东西吗？”她抬手想摸摸脸，刚刚上电梯的时候还在里面照了镜子，没发现脸上有东西。在仝卓的凝视下，葛书蔓渐渐坐不住了，先是拉开抽屉想拿东西，拉开之后又不知道自己要拿什么。随手打开一个文件夹，也是空的，她有些手足无措。
“仝经理。”
“嗯，你说。”他微微抬眼，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办公桌上面的相框上，相框里的相片是她入职之后拍的，贴身的职业西装勾勒纤瘦的体型，人也显得格外娇小。
“你找我有事吗？”他们虽然和解了，但是长久以来的被压榨还是在葛书蔓心里留下了阴影，面对仝卓的时候心里又爱又恨，想靠近又想远离。
仝卓没说话，继续坐了一会儿后就走了。葛书蔓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转头就开始和仝小爷吐槽。
是蔓蔓鸭：刚刚他特地过来看我，看我的时候好温柔，就是像个哑巴一样不跟我说话，我觉得他在欲擒故纵。
葛书蔓从来没想过仝小爷和仝卓是同一个人。
中午葛书蔓进去送文件给仝卓签字，他人不在办公室，手机却放在桌上。不是他经常用的那个手机，屏幕亮着，她放文件的时候看见了微信界面，那上面置顶了一个好友，葛书蔓认出那是自己的头像。但她不记得她有加过仝卓的好友。他们平时都是电话沟通，又方便又快。
葛书蔓把手机拿起来，机身上还残留着仝卓的温度，她点开了被置顶的自己的微信，备注是亲昵的蔓蔓鸭，那是她的游戏名。最新的一条信息映入眼帘，正是她早上发的。葛书蔓脑子转的很慢，把手机放回原位，只留下在他桌上的文件表明她进去过。
从来没有什么仝小爷，仝小爷就是仝卓。
下午，津海迎来了初冬的一场雪，雪的降落宣告着一年又走到了尽头。雪花从云层中簌簌落下，旋转着优雅落地，落得多了，便凝成一小团水渍。葛书蔓下班了也不急着走，仝卓在楼下参加会议还没散会，她在等他。
晚间的办公楼内格外安静，一点点动静都听得格外清楚，办公室旁边的楼梯传来踩踏的声音，她跑出办公室，仝卓走的很慢，每一落一步却充满力量，好像是故意发出声音让她听见一样。葛书蔓站在台阶上，他站在下面仰头看着她，璀璨的好像盛满了星辰的眼中盈盈笑意。他们中间隔了五个台阶，葛书蔓站着没动，眼眶有些红。
他迈开脚步走上来，停在一个台阶下面，明明矮她一个台阶，却还是高过她了，葛书蔓往后退了一步。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仝卓抿唇，将手搭在她头顶，眼中笑意璀璨。什么喜欢她了？大概是去年夏天，他故意刁难她，让她去买咖啡，她从城东跑到城西，完成了任务。也可能是她印错文件，他当众训斥她的时候她明明很委屈却忍着眼泪道歉的时候。
葛书蔓给了他很多意外的惊喜，再他认为她只是一个只会走后门挤走别人的时候，她在努力工作，认真完成他交代的每一个任务。后来，她的工作不再出错了，他才恍然，原来他一直对她带有偏见。她在这种偏见中坚韧生存，大概被她傻乎乎的坚韧打动。
他倏地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往下压，一阶之下，她被压进他怀里，他身上的檀木香浸入鼻息。
“大概是骂你你不回嘴的时候吧。”他笑了一下，愉悦地发出了声音，“那时候我就想，你怎么这么好欺负啊。”
“那游戏了？你不是不爱打游戏吗？”她揪住他的衣领，喜欢像温水煮青蛙，热度一点一点开始上升，她的心也变得滚烫起来。
“是啊，你不知道我请的那个代练多贵，才能带你飞。”他当然不会告诉葛书蔓，他口中所谓代练就是之前被她挤掉的那个实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