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六便士|理想成瘾

无意中在知乎上看见一个问题：“《月亮与六便士》的主人公是渣男吗？”

他抛妻弃子，恩将仇报，破坏别人家庭，玩弄女性，无视道德。他何止是个渣男，他简直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其实主人公斯特里克兰德也并不否认这一点，他耸耸肩：“亲爱的老兄，你真以为我会在意你怎么看我吗？”

事实上，我们关于道德的质问在书中都被主人公一一解答：

“这么就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

“我说也是。”

“你看起来丝毫不觉得羞耻。”

“我是不觉得。

“大家都会以为你是个十足的猪猡。”

“随他们的便。”

“你分明知道人们都厌恶你，鄙视你，你也不在乎吗？”

“不在乎。”

“是这样，如果大家都像你一样行动，这世界就无法运转了。”

“你说这话就是该死的卖傻。大家都不会像我一样的行动的。大多数人得过且过，随遇而安。”

对于我们大多数普通不好不坏的正常人来说，道德是一个即限制自己又保护自己的圈子，圈子外是豺狼虎豹，是别人异样的目光，是良心的谴责。由于害怕圈外，所以对于我们来说，道德的保护性价大于他的限制性。而对于他斯特里克兰徳这种天才，他无惧于圈外，更不屑于别人的目光，所以，道德对于他来说，就成了不折不扣的限制和约束。

他的前四十年平淡而安稳。四十岁的时候，在丝毫表现不出任何天赋的情况下，他放弃家庭事业，抛妻弃子，离开伦敦去巴黎画画。

“我得学画画。”

“难道你是在撞可怕的运气吗？你多大了？”

“我得学画画。”

“假如你怎么折腾都是三流画家，你还认为值得你放弃一切从头开始吗？”

“我告诉你我要画画。我管不住自己。一个人掉进水里，他如何游泳是无关紧要的，游得好坏都无所谓：他不得不挣扎出来，别让淹死才是大事。”

理想如恶魔附体般紧紧控制着他。你知道他做的不对，却没有办法责怪他，因为那是为了理想啊。你我都曾心心念念的理想。他不惜一切代价去追求它。一切都是束缚他的枷锁，好在他具有我们没有的勇气去突破，好在他的天赋也没有亏待了这份勇气。

小说中为这位大天才安排了一个伊甸园：

“对这里的人来说,不管是本地人还是来自欧洲的人,他是一个行为古怪的人,但是人们对行为古怪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习惯就成自然了。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怪人,他们做事自然不同一般。也许人们知道,他想成为的那种人就是和常人不一样,可他必须做那种人。在英格兰和法国,他就是园窟隆里打进了一个方楔子,可这里的窟窿不光是圆的,各种各样的窟窿都有,什么样的楔子都能对上一个窟窿。我不认为他在这里会比过去更温顺,也不会比过去更少自私,更少鲁莽,但是环境却更加宽松随和。”

在这里的这几年，他摆脱了所有束缚，没有文明人指责他说他做的不对，这几年是他一生最快活的几年。而文明就是真正的文明吗？为什么文明容不得一个天才呢？

最后，天才患了麻风病，死的时候如烂肉一般，在他临死之前的几年，他在几乎瞎了的时候，在屋里创作了气势磅礴充满肉欲激情四射的作品，从屋顶到地上，如同既即恐惧又美丽的秘密。他临死前令他的妻子毁了这一切。他不在乎。就像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在乎道德伦理，他也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流传百世。——他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而他死后四年，他的作品被大众接受，被人们称为“难以拒绝的伟大”。而这一切他都不知道了，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他会当回事儿吗？

对了，天才斯特里克兰德的原型，是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