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孔-04-22

三天前我下单购买了两个耳穿孔器,计划增加耳钉数。

把穿孔器卡到耳垂第一个耳洞外侧五毫米的位置,可以感觉到针尖压迫在肉上。

没想到会在按下时犹豫,我以为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平静地完成。

两手都按在穿孔器上,用眼影盘的镜子别扭地从斜上面往下看,镜子里小小的扭曲的图像。

抽出一只手在手机上确认一下流程,再次双手按住穿孔器,从胸口发出的小小的恐慌焦虑,迅速得到双手,头部,躯干,双腿的反应,它们发出细小的抖动,收束着传递到心脏,一股窒息着,膨胀又被掐紧的恐慌。

吸气,却不能吐出。

又多次挪动确认位置,准备下手,在我实在受不了这种行刑前的等待的时候,蓄势待发的手已经按下去了。

痛感很小,也不需要多大按压的力气,十分顺利,不到三分钟又成功打了耳骨上的洞,耳骨痛感稍强。

停滞憋屈的呼吸开始加速,从头部传来眩晕的小小的喜悦的波动。我迫不及待地想再打上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右耳也要穿上六个,七个… …

廉价的水钻在发红的粉色左耳上,嵌在这块肉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它们就是生长在这里的,和它们融为一体的这块肉顿时变得美丽了。我已经忘了它以前是什么样,本来也就不记得,现在这个地方,是我心醉的一块隐隐发痛的肉了,不会总有机会看到自己的耳朵,但它已经给了我喜悦和满足。


完成这令人欣悦的作业,趁着雨停我赶紧牵着狗出去溜。

梅雨季湿滑的黑夜,熟悉的小区道路,我在黑暗中摔了一跤,侧趴在石子路上,情不自禁地因痛感悲鸣着,手上刮破了皮,腿部淤青。

趴伏在地上无法动弹地呻吟的时候,眼泪几乎就要因为愤怒和委屈而涌出,但在爬起来的过程中已经像海潮一样褪下。

海已经在翻涌了,是什么时候,海的深处发生了什么异变,有什么东西落下,或是海底塌陷了。

摔倒是因为有人在花坛和居民楼间围了膝盖高的网,三面包围,他们在这里种菜养鸡。我忘记了这里的陷阱,也忘记了开手电筒,但这都不是我的错。

掐着破皮的手掌继续遛狗,偶然走到一个单元门口,狗在草丛嗅闻,我听到人的声音抬头看。一对情侣依偎着走出来,女生发出惊叫紧紧攀住男生,说她怕狗,男生说这有什么怕的,它又不会咬你。狗听见女生惊叫被吸引摇着尾巴朝他们转去,因为绳子长度它绕在我脚边看着他们远去。

我也注视着他们,一时说不出什么,轻轻对狗说了句无意义的你为什么要追着别人。

转头继续走,我感到海水又冲上岸来,悲伤地干干抽泣了几下,再走了几步,又收敛了。

就这样,狗在地上捡到毛线球,我抛给它玩了两下,继续行走,想着怕狗是当然可以理解的,他们没有错,我也没有做错什么,我这样只是刚好碰到了而已,水涨上来又退下去,涌过来又撤走,来了又去,发生又没有发生,往往复复。

我开始烦躁狗好奇深夜的电动车和陌生人,上楼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进了门,普通地让狗进厕所洗脚,找不到创可贴,用完了,拧不了毛巾,狗不是很自觉。

进门之后面部就开始扭曲,渐渐抽泣起来,真切地留下眼泪,一边在对狗说擦脚,进房间之类的,走动时就在哭泣,一边拖地,又找创可贴,身体动作的感觉是悲伤的感觉。之后十几分钟,在拿着卫生纸,和漫无目的地在拥挤的客厅里晃动之间,扭曲着脸,张着嘴,液体从眼睛和鼻子里流出,在拖地时晃动而下,在不断地擦拭中变干,又源源不断地涌出。

就像刻在记忆里的十几岁洗澡时的眼泪,在暖黄色灰白瓷砖的窄小空间里,”哈——“”哈——“地被掩盖在水声里的压抑的哭声。缓缓转动着头,看着四周,手无目的地拿着纸晃动,想到这里没有人,一点点增大,好像大胆起来了的声音,直到最后也都是喑哑的像要吐出这悲伤一样压抑的鸣泣。

断断续续地在行走中就想着,成长成这样的人格,这么破碎又没有自我的灵魂,这算不算是一种天生的残疾呢,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我是这样。

我很久没有这样真实地哭泣了,很久没有哭出来了,也许并不是很久,但如果一直想哭,每一天都会很漫长。

自从两个月前失眠的夜晚找到准确的问题所在是边缘性人格障碍,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在认识上进步了很多,还让我产生了存钱去心理咨询的想法。我看见了,我清楚地知道了为什么会有潮汐,海浪,看见了深海里发生了什么,穿孔的快感和之前的恐惧又是什么。

今天如果不是打了这两个洞,我就不会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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