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从新都桥出发,清冷的空气袭来,我们已经提前换上了冬衣。旅途这才刚刚开始,今天直奔色达,这魂牵梦绕了多久的神圣净土。
下午一点,我们到了天葬的地方。这神圣神秘的仪式啊,捕捉了人们多少的好奇。要说把人的尸体喂给秃鹫,光是想象就已经十足的血腥恐怖了,更别说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瞻观。带着兴奋与高反的眩晕,我们走上了天葬台。
只见一尊观音雕像端坐在中央,慈祥而端庄,四周围绕着的恶鬼仿佛在向菩萨祈求着救赎。向上走去,是一个挂了很多逝者头发的超大转经筒,藏民多蓄长发,顺带着发绳与丝带,随风飘零,好像亡灵得到了超度。
前面一尊巨型雕像好像阎罗王张着大口,无数骷髅在他周围盘旋,走入口中俯身望去,不禁惊悚恐怖吓了一跳!密密麻麻的骷髅头骨排列整齐布满整个阎罗大口之中,不禁让人打起寒战,这一切无不告诫着人们死亡的无常。
往下看去,一尊亡者雕像横躺在广场中央,周围是秃鹫围绕着他,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天葬的准备。那张着大口,目光凶神恶煞的阎罗王正对着他,好像正要接收逝者亡灵。人生啊,一切都在轮回之中,没有人可以逃开。在死亡这件事情上,一切耍小聪明或者自以为是都是徒劳,我们只是在延迟死亡或是提高死亡质量上做着无限的努力,但是终归逃不过阎罗王的大口。
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向上走去,伴随着高原反应的气喘,心跳也渐渐越来越快,只见一个铁丝网把前方的草原围住。向前五十米有一间半敞的方形木棚,几个喇嘛时不时的走进走出。木棚里传来阵阵念经的声音,只是念经人身在何处已被木棚顶部遮住,完全看不见了。
草原之上几只硕大的秃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原来秃鹫是如此之雄壮的动物,展开他那健硕的翅膀,你就会发现那翅膀的铿锵有力,长度大概有1.5米的样子,棕灰色的翅羽在日光的照射下油亮油亮的。如此大的体格的秃鹫竟然顶着一颗可爱的小脑袋,他们总是盯着某处就像雕像一样定住了,忽而不知哪只秃鹫动了一下,他们就跟着慌乱然后又集体换了姿势。
大概一点半的样子,几个藏民抬着一个正方体大箱子走上天葬台,围着木棚前的白塔转了三圈,就径直进入木棚了。他们说这是逝者的家属把逝者送上来了,天葬不久就开始了。
又有几个藏民一路小跑过来,他们把尸体装在麻袋里面,一个男人背着尸体绕白塔转了三圈,后面的人护着他,然后他们便进入到了木棚中。不一会儿就有五户藏民将逝者送进了木棚,他们没有汉人统一的披麻戴孝,也没有夸张的哭喊,就连装运逝者的装备也没有统一,箱子,大桶甚至麻袋。。
木棚里念经声丝毫没有间断过,一眼就可以看到几个衣着特别鲜艳的人时不时的踱来踱去,他们带着亮色手套,衣服是藏服少有的鲜艳颜色,红色粉色绿色好似把所有颜色都拼在了一起围在身上,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可以辟邪,这一定是天葬师无疑了。
家属们在木棚外观瞻着亲人们被天葬师分解的全部过程,没有磕头祭拜或者大哭大闹,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望着天葬师代替老天执行着对人最后的安排。
木棚是一个半敞的直角设计,无论站在哪个角度,观瞻者们都不会看到完整的天葬师分解逝者的全部过程,给那些逝去的人留下最后的体面。
秃鹫们好像听懂了经声的召唤,像集体约好似的从空中盘旋而下,蓝色的空中一下子布满密密麻麻的黑点,甚是壮观。那些秃鹫越飞越近,直逼游人,他们整齐的翅羽熊熊有力地从游人头顶划过,又极为妥帖地避开了,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毕竟他们对活人并不感兴趣。他们飞向了木棚前的草原,每只秃鹫像是记得自己位置似的,不争不抢,默默站好。不一会儿,那草原就已经站满秃鹫了。
木棚里天葬师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时不时可以看到他手持着的大菜刀。秃鹫好似已经迫不及待了,亦步亦趋,往木棚前奔着。过了不久,一个天葬师打开了木棚之后的小门,秃鹫们一下子一拥而入。
那是嗜血的狂欢。他们欢腾着,翅膀扑腾在刺眼的烈阳下。他们是那样快活,狠狠地扎进肉体里,用他们尖尖的喙撕着肉喝着血,小脑袋抬出时已经变得红红的了,那场景好像是在观看《动物世界》的现场直播,只是一想到吃的是人肉,心头就不禁会紧了一下。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法则,强壮的突鹫永远吃的最多,而那些弱小的就只有等待的份儿了。
待到吃饱喝足,那些秃鹫们心满意足的回到草原上,懒洋洋的伸着他们漂亮的羽翼,好像闭目养神。他们对游客们大概已经完全免疫了,自顾自的休息,排排蹲坐着,真是可爱。
一场声势浩大的天葬就这样结束了,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藏民们相信死后将肉体归于大自然,是无比的恩赐。那些逝者有的来自周边,有的来自遥远的青海,他们的家属跋山涉水,只为了逝者的灵魂得以安放,肉体可以回归。
这样的文化实实在在与汉文化有着本质的区别,人们对他是好奇的,不解的,甚至排斥的。这雪域高原上生猛的民族,在佛祖的庇护下,他们对待死亡更加的自然。
提起死,多数的人都是恐惧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接触了一些死亡,对他不再陌生,对他有了一些了解,我不知道这对于我的生活到底有没有帮助。
这世上人们常常死,却没人时刻准备赴死,所以提起丧事多半都是局促紧张,诚惶诚恐的。说到这里,了解习俗,掌握风水的阴阳先生便派上了用场,仙人指路总比一帮人瞎弄省时省事的多,更何况汉人爱钱,所以死了也要有很多很多钱,东一折腾西一摆弄,丧事真正的把活人累得半死了。
这样子的劳累也不是不好,毕竟可以缓解掉很多伤心。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一系列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又重新浮起,一些些想念,一些些酸楚,一些些愧疚,全部都跟着浮了起来。那种心痛像是一根插进心脏的导丝,只要一拽就会心痛,就这样持续很久很久。
痛苦不是一个好东西,只是痛苦可以让人的心变得很沉很沉,相对于快乐,这种沉静可以带来很多思考,关于生命,关于接受死亡,关于如何更好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