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猫》中猫的形象意义试析

《我是猫》作为日本作家夏目漱石的处女作，一经发表便大受欢迎，成为日本文学中的经典代表。全文以苦沙弥家收养的一只小猫为切入视角，描写了苦沙弥与迷亭、寒月、东风等知识分子的日常交往，与金田、铃木等实业家势力的周旋对峙，记录了一只猫对于明治维新后社会的观察与思考。

猫作为独立个体引领全文的发展，见证着身边人世的变化，使猫成为作品中极富艺术特色的文化标志。让许多没有读过小说的人也能够知道这只猫的存在。

一、猫的艺术形象：天真可爱，狂傲无用

  作为一只猫，猫有着自然世界中作为猫的普遍特征。幼年因迷路而被苦沙弥一家收养长大，猫对于人类世界的认知充满了新奇感和天真感，从猫的角度观察，人类是与猫相比长得十分奇怪的动物：脸“本该长些毛来装饰”，但“竟是光溜溜、圆滚滚的，活像只水壶”。因为主人对猫的放养和怜爱，又受教师主人的熏陶，猫还有着知识分子善于思考、议论的一面。猫的生活行走不受束缚，可以在主人膝上安卧、同孩子一同入眠，给予了猫充分行动的自由。没有饥寒交迫的痛苦，能够自由行动不受束缚，使猫天生具有归属感和天真感，对人类世界无所畏惧。这样的生活环境赋予猫充分的自由：猫无需通晓人类的社会规则，只凭自我感知对身边事物进行观察评价。它四处外出，结交众多猫族朋友：律师家的白大婶、车夫家的大黑、二弦琴师傅家的三毛……它将发现的美味作为自己理所当然的食物，也能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对人类掠夺食物的不满：“猫族之间”，发现的美味“总是最先找到的人拥有享用的权利”，“可是人类似乎全无这种观念”，“他们就凭恃力大，将该我们吃的东西堂而皇之掠夺殆尽”。对于未曾尝过但看起来很好吃的年糕，猫也有着非吃不可的道理：“难得的机会，会使所有动物敢于做出并非心甘情愿的事”。猫贪吃、贪玩的特点使猫的形象生动可爱，富有亲切真实之感。

在日语原著中，猫使用的自称都含有尊敬语态（“吾辈”意译为“老子、咱家”），有着自视甚高的骄傲之感。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猫自始至终都没有正式的姓名，一直是一只无名之猫。文字中内含的文化意蕴赋予了猫人性的特点，也给予了作者艺术塑造的空间。猫成日闲逛游荡，四处游戏，尝试过捕鼠却没有成功，缺乏自我生存的能力，依赖人类生活。但猫对于人和自己的不同不仅毫无自卑感，还常常以自夸、自大的口气反驳人类的种种行为，强调自己的存在：“他们对自己的无知浑然不觉”，“猫的事，毕竟非猫不能了解。即使人类社会进步发达，但这一点就是怎么也搞不懂。而且，说实话，人类并不像他们自以为的那么了不起。”猫对于人类世界的乱象进行毫不留情的批评：“大疯子滥用金钱与势力，支使众多小疯子，胡作非为，却被夸为伟大之人”。猫与人的语言不通、角度不同使能猫置身事外，对各类事件尽情评价，但猫的能言善辩并未给猫的生活带来任何或好或坏的变化。这样的特殊身份使猫能够自由游走于人和猫的世界，但也使猫不能彻底融入任何一个种群，成为两方世界的游离者，以无名身份度过一生。

二、猫的设置意义：理性批判，宣泄情感

猫是作者自我意识投射的载体。明治三十年代正处于日俄战争爆发前后，此时的日本内外矛盾突出。一小部分知识分子一方面不满现状又无力抗争，于是远离社会，浑浑噩噩、无所作为地打发时光。2英语教师、麻脸、腹膜炎、胃溃疡，我们能够从苦沙弥的身上隐约看出夏目漱石本人的生活经历，苦沙弥作为失意小知识分子的代表，流露出作者对自身处境的无奈和自嘲。作者用自怜式的文字对迷亭、东风、寒月等人进行刻画，知识分子们只会吟诗赋词，不关心国家社会，他们同苦沙弥一样，因为自身艰难边缘的处境而不愿向现实发声，只能在虚无缥缈的理论艺术中耗费光阴，相互作伴，得到内心的宽慰。猫作为不受人类社会规则束缚的个体，有苦沙弥般勤于思考的精神，又能够大胆自由地抒发自我的内心感受，成为了作者批评现实社会、抒发内心情感的最佳代言人。他将对现实社会中的不满和愤怒之情借猫之口说出，揭露批判当时社会黑暗面：“我不清楚让地球旋转的究竟是什么力量，但是使社会运转的确实是金钱！”“官吏本是人民的公仆，因为让他们帮忙办事，才给了他们一些代理的权力，他们每天拿着受托的权力处理事务，后来却认为那权力是自己本来就有的，而不容人民置喙。”同时猫自身不属于知识分子的队伍，也能够对苦沙弥等人进行毫不留情的嘲笑：揭穿苦沙弥空坐书房又附庸风雅的虚荣，描写东风偷吃点心的丑态。猫对于人类世界的评价是公平公正的，既不偏向于金钱权势，也不为附庸风雅的文士隐瞒遮丑。它看待各项事务的眼光深刻而犀利，但又带有旁观者的冷峻和不晓世事的天真，使文章充满了强烈的讽刺锋芒。

猫从一开始就被赋予了思考的能力，博学多识，富有哲理，精于辞辩3，同时不失猫的天真可爱，成为苦闷世界中使人得以解脱释放的一抹亮色。虽是无名之猫，却因无名而自由舒畅，这也正是它在文学世界中如此让人过目难忘的原因。

松林间掩映着两三层枫红，宛如古老幻梦般消逝；红白山茶花落英缤纷，飘零殆尽。东阳转瞬西斜，日日寒风吹倒，以无名之猫度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