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微光,今时亮

你看《我要我们在一起》了吗?

整个夏天,余弦收到最多的问候,是关于这部电影。余弦望着躺在想看清单里的影片,默默点了删除。电影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但生活远比电影唏嘘。她在五月的假期参加了一场婚礼,让她怎么都缓不过劲。

陈奕迅唱着,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那两个字是什么?当余弦在坐上婚车认出驾驶座上的人是李霖的同时,她从后视镜里依稀辨认出他颤动的唇形,读出来是“你好”,只此两字,让余弦心里震了好几次。在新娘新郎伴娘挤做一团的车上,看着他的背影,她再也听不清大家的谈话,车辆驶向新人的幸福,也带着余弦走回记忆的漩涡里。

2011年的夏天,余弦第一次见到李霖,是在509路公交车上。

站在身边的李霖一身蓝白运动装,下巴满是来不及剃掉的青碴,像中学时代刚放假回来的邻家少年。那天,他像个木偶跟在前来看望余弦的朋友身后。她看着他们坐上225路车离开,那只是无数次会见老友最平淡的一天,对于余弦来说。

再后来的夏天,余弦离开了那个生活了五年的城市。而李霖回来,那时偌大的城市无一人认识,当他再次坐上225路时,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回来原因。直到秋天,他们再次相逢的时候,李霖终于知道了原因。那天下午,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就像他们未见的时间。

2013年的冬天,余弦的生活陷入一片黑暗中。白天,她跟按所有人一样过着按部就班的规律生活。但夜幕降临时,她回到家,关上门窗,把自己扔进黑暗的深渊里,体重一直往下掉。在她以为光芒已经完全熄灭的时候,李霖提着灯拨开了层层迷雾走到她身边,轻轻地问“你好呀”。

春天的时候,李霖用春节假期的值班换了一个长假,飞了一千多公里,换一趟磁浮列车,再转乘了一趟七百多公里的和谐号,最后坐着黑车奔赴余弦所在西南小城。在有些清冷的初春早上,余弦在人潮涌动的医院门口找到了李霖,他顶着一头凌乱碎发略微羞涩,隔着红绿灯,她拿着豆浆包子不知所措,两人相视而笑。从此,两人开启了无休无止的转乘之路。

都说旅行是检验两个人是否合适的最好方式。余弦想,不会再有一个人如李霖一般,能够让她在十天路程里不吵不闹。

李霖是一个干净温柔的人,这让余弦在很多时候想起他都会觉得阳光。即使是临时起意的旅行,他都会不慌不忙,查找路线预订车票酒店,带着她穿越人海看各地风花雪月。

“这是我第一次烧菜”,在余弦第n次对于李霖的厨艺赞不绝口时,他边叠围裙边说。他们喜欢逛超市觉得哪些食材新奇便拿什么,回来边百度教程边切洗烹炸。巴沙鱼版的水煮鱼爽口滑嫩,反沙芋头得用荔浦芋头最糯,糖油粑粑不一定全油炸,辣子鸡得放三种不同的辣椒,焖面必须豆角焖最入味。不会做菜的他总能神奇地做出各种她觉得看起来奇怪又好吃的食物,每次看着在厨房有条不紊地洗洗刷刷的李霖,余弦想着,为君洗手作羹汤果真让人心醉。

除了各种各样的吃,在余弦的记忆匣子里,藏着无数汽车票、火车票、机票。每一张票承载着奔赴的美好,寄托下一次相遇的愿想,也带她穿过平原高山,认识不少旅人。

她一个晚上整合不完的表格,他半个小时整理并纠错;她一周写不出的稿子,他一晚上写好;她情绪崩溃的时候,即使隔着屏幕他陪她看了无数个笑话;他会把生活点滴用备忘录记好,按时按点提醒她,好好生活。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顺理成章。余弦说,边工作边备考,或者李霖尘埃落定的时候便义无反顾奔向他。后来,李霖去了武汉,去了青岛,去了沈阳,甚至北五环,他扛着水平仪踏遍了五湖四海,却始终没有跨过秦岭淮河线。余弦每次询问,什么时候回来南方的时候。李霖笑笑说,你再等等,放下手上这砖头就回来。她从开始半年一问到一年一问到最后突然有一天两个人都默默无言,一周一个月半年一年。

她知道,他们之间结束了。突然有一天她发现,对话框那头已经将近半年没有任何动静了。

时间过去好久了,又似乎只是刚跟他说了晚安。除了李霖满头星星点点的白发,提醒着她,他们真的许久不见了。

婚礼热热闹闹的进行着,一阵欢闹之后,到了交换戒指环节,周围都安静了。余弦偷偷地看向李霖,发现他依旧是那个在人群中便会脸红的少年,哦,现在已经是个大叔了。戒指交换结束的瞬间,余弦眼角湿润了,这样的场景她幻想了很多次。终于,他们一起出现在婚礼现场,她是伴娘,他是伴郎。

有一年秋天的周末,她瞒着他坐了三十个小时的硬座跑去找他。从会议上匆忙赶来的李霖气不打一处,急着就要送她回家。那天的睡梦中,他给她套上了戒指,在耳边轻轻地问,“嫁给我好吗”。她听到了,想说好,却怎么都醒不来。过去的的问题,答案在时间里。

晚宴上,新郎舒书笑着说:“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两个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是在等着谁吗?”。同学朋友们跟着起哄,已经涨红着脸的李霖,摇摇头笑着向新人敬酒,手有些抖。轮到余弦时,李霖的手更抖了。同学朋友们更加乐了,“你抖什么”,他淡淡地说:“我血压有点高,喝酒会手抖”,在众人的嘘声中结束话题。

只有李霖清楚,自己这点血压,不至于。

其实,在他消失的时间里,余弦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没一个像他,又期望有人像他,她每次想要妥协的时候,总会想起那句话“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太阳,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她不相信她的阳光怎么会轻易黯淡了呢。舒书说,2011年那个下午,从不喜欢外出的李霖鬼使神差的就跟着自己出门了;舒书说,每次余弦遇到难题时,李霖什么都做不了;舒书还说,销声匿迹的那年,李霖没了从小看到大的长辈,心神不宁的时候一头撞到了路边的活动板房;舒书还说…

无论是谁说,余弦想听的,都是李霖说。

饭后,大伙陆陆续续地散开,看着人群里的李霖,余弦发懵似的冲到他面前,问“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李霖错愕了一下,摊开了双手,她一下扎进他的怀抱一秒便后退,她听到了砰砰乱跳的心跳声。李霖笑着逃命似的上了出租车。余弦像完成一件未完成的事,松了一口气。“他结束了北方的所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的舒书突然说了一句。“嗯,我知道。”余弦看着李霖坐的那辆车,打着双闪离开,她就知道了。

那年,她说,哪天如果他想回来带她走,记得打双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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