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树

        听说奶奶走了，我们就请了假赶回家。

        白色的挽联，一阵阵呛人的烟雾从低矮的灵堂里冒出来。奶奶的笑容依然亲切和蔼，只不过这次她的笑容在相框里，身体却躺在后面漆黑的棺木里面。棺木两边坐着她时时牵挂的亲人，他们都耷拉脑袋或歪着身子，无精打采的。唯独爷爷身子挺得直直的，眼睛瞪着棺木发呆，好像不相信一般。

          看到我们，爷爷回过神来，既是悲伤又是高兴。“你们回来看奶奶了，她要是知道肯定高兴。孩子谁带着，你奶奶先前最惦记她，总让我拿照片给她看。”爷爷声音有些哽咽了，他走进棺木，抚摸着。“你奶奶先前说她大小便失禁，怎么办哟。我就说，现在又不缺水不缺肥皂，怕什么，我愿意洗。她拉在床上，我不怕脏，我用手擦，我不怕脏，我喜欢洗……”八十多岁的老人说着竟失声痛苦起来，身体抖动着依靠在棺木上，眼泪鼻涕顺着脸留下来，也不在乎。他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平时穿得整整齐齐的大衣此刻也沾满了灰，爷爷向来注重仪表，看透生死，自己眼睛看不见，耳朵出血，都不肯看医生，只说这是人老了器官衰竭的绩效，现在对于对于奶奶的离开，他却看不开了。

        爷爷和奶奶，平时没有太多话，算不上多恩爱。听说爷爷年轻时甚至是个浪子，风流不顾家，到了后来才慢慢回归家庭。没想到到了老年，竟这样“浓得化不开”。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好，以前奶奶经常说，要不是你爷爷照顾得好，我活不了这么久。走之前，奶奶几个月卧病在床，大小便失禁。爷爷竟也不厌其烦。

            夫妻相守，就像两颗树，相互依偎，交叉缠绕，有时一颗树会走得远些，但只要想着根在一起，不放弃，两棵树最终会回来并且缠绕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