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的第520天......(下篇)

4

你离开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我辞了工作,在你曾经生活过的山村,呼吸你呼吸过的空气,触摸你触摸过的土地,权当是陪伴着你,补偿你成长中缺失的母爱。

2017年的春天,新的学期开学了,你曾就读学校的孩子们去报到。我坐在校园里那棵大槐树下,看着他们一个个抱着散发着油墨香的书本离开。

我等了很久,期待着你的身影出现,一直到日落山头,校园里空荡冷清,我才疲惫而又失落地离开。

乡间的小路上,一条大黄狗远远地冲我叫着,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孤独无助的你。

高年级的几个男孩子往你身上丢石子,还纵容狗咬你。

你吓坏了,边跑边哭,使劲挥动着书包保护自己,可凶恶的狗还是把你扑倒在地,耳边传来那群熊孩子的起哄声。你绝望地闭上眼睛,想着可能会成为那条大黄狗的晚餐,还好路过的老大爷赶走了大黄狗,救了你。

但是,从那天开始,那条大黄狗无数次在梦里撕咬你,以至于平时听见狗叫声你都会浑身颤抖。

5

四月的桃花开得漫山遍野,我来到你日记中无数次提到的那个山洞。

这里极其隐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世外桃源,里面有用树枝铺成的小床,上面铺着奶奶曾经用过的小褥子。奶奶走后你就偷偷把它带到了这里,奶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给过你温暖的人,所以你留下她曾用过的东西作念想。

山洞里有一个破旧的木箱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所有的课本和作业本,还有几本发黄的儿童读物,都是哥哥曾经看过的书,我把它们打包寄给你做课外读物,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当宝贝一样珍藏着。

你说每次受了委屈都会独自躲在山洞里疗伤,那里是你的避难所,也是你的世外桃源。每次直到饿得没有力气了才会不情愿地回家,但是不管你销声匿迹多久,从来没有人关心你。

感觉自己活着就是一个多余的人,父母既然不管你,为什么还要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深秋的晚上,我也要在这里度过一个漫漫长夜。整整一天,我都没有进食,当初你不也是滴水未进留在山洞里度过无数个黑夜嘛,我权当惩罚自己。

夜幕降临,山间死一般的寂静。我裹紧大衣,斜靠在木箱子旁,打开手电筒,翻看你的日记。

也是这样一个深秋,那天是周末,婶婶家丢了100块钱,哥哥和姐姐都说是你拿的,婶婶不问青红皂白就揍了你一顿,你哭着跑出了家门。

北方的深秋,早晚温差很大,你身上只穿了件薄外套,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你沿着河边走了很久,想去省城找爸爸妈妈。

半轮明月高悬在天空,那是你唯一的寄托,你就这样傻乎乎地跟着月亮走。

走了很久,直到精疲力尽,发现周围还是连绵不断的山,怎么也走不出去,就像奶奶故事里讲过的“鬼打墙”,分不清方向,老在原地转圈。头顶的月亮也不再是指路明灯,而是你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约莫过了凌晨,河谷越来越阴冷,你只好往山上爬,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爬到山顶,发现山上更冷。

你彻底绝望了,放声大哭,边哭边往山下滑,这才在半山腰发现了这个杂草丛中隐蔽的小山洞。

你欣喜若狂,从此,这里就成了你真正意义上的家,每次受了委屈你都会躲在这里疗伤。

到了后半夜,气温骤降,北风呼呼直往山洞里灌,即便我穿着大衣,也难以抵御这寒冷。山洞外那几棵大榆树在冷风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呜咽,阴森、恐怖。

我都不敢睁眼看四周,仿佛周围墙壁上布满了阴森的面孔,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蜷在角落里的我,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我不想再折磨自己,想冲下山去,可是外面太黑太冷,没有勇气挪出山洞半步。想到瘦小的你蜷缩在山洞里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我的心如刀割般疼痛,泪水狂涌而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你站在洞口,散着头发,衣衫单薄,我想把你拥在怀里,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午后了,阳光暖暖地透过洞口洒了进来,头疼得厉害,血管像似要爆裂般疼痛。我强撑着出了山洞,下山,晕倒在半山道上,被好心的村民发现,送进了医院。

这次,我在医院躺了足足半个月。

6

对你的思念无法排遣,亏欠有增无减,我只有一直走,不停地走,保持身体在路上,才感到自己尚有一丝气息游离在这个世上。

这次我要带上你的照片,去你曾经想去的地方,替你去看你没有看到的风景。

首站,北京。

凌晨五点多,从魏公村出发,乘坐地铁四号线,再换乘一号线,赶往天安门,只为替你去看升国旗。

当仪仗队护卫国旗走出天安门、跨过金水桥、迈上长安街,他们挺拔的身姿、矫健的步伐让人肃然起敬。

五星红旗冉冉升起,我的心无比骄傲,热泪盈眶,我不由得低头看向手中的你,我相信这一刻你与我同在,你应该是微笑着的,对吗?

在未名湖畔,我手捧着你的照片,留下这一世我们母女俩唯一的一张合影;

我替你去爬香山,金秋十月,正是赏红叶的最佳时节,但红叶鲜少,游人巨多。浪迹在陌生的人群中,我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因你而来,有你作伴。

下山时,我捡了几片红叶装进背包,作为这次旅行的见证,为你珍藏,想着有一天可以带给你。

7

最后一站,北戴河。

去看大海,这是你的心愿,我来圆满。

海边的小旅馆卫生差了点,床单被套皱皱巴巴,枕套上还留有几根碎发,我让店家重新换了套干净的。你是一个爱干净的姑娘,即便是荒凉的山洞,也被你收拾得干净整洁,我不想让你在这里感到不舒服。

从小旅馆到海边,大概十来分钟的路程。夕阳下,海天一色,波光艳艳,飞鸟在海面跳舞,倒印着点点掠影。

我卷起裤腿,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海风扑面而来,我闭上眼睛,把你紧紧贴在胸口,不由得潸然泪下。

自你走后心憔悴,动不动就触景生情,看到落花、流水、柳絮、飞鸟,都会傻傻地看上半天,看着看着就泪湿眼底。

不远处,一家三口在做游戏,妈妈被蒙上了眼睛,爸爸把女儿放在肩膀上,妈妈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最后以妈妈认输告终;爸爸躺在沙滩上,妈妈和女儿把爸爸埋进了沙堆......

瞅着那幸福的一幕幕,我再次哽咽,泪水在海风中横飞。

海边是最好的伪装场,有风沙、有海浪,没人看得清你是在哭,还是在笑......


明年的这个季节,我还会带着你来这里!如果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者想去哪里看风景,记得托梦给我......

这一世,幸福的是,我们曾做过母女,难过的是,这世上只留下我一个人替你去看世界,要是我们一起,该多好.....

你可能感兴趣的:(你离开的第520天......(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