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我二十岁的毒贩表姐 (上)

刚从监狱出来,去看了我表姐。

狱卒疑心我们是母子,因为资料上显示表姐大我20岁。

外面艳阳高照与监狱礼貌的阴冷潮湿形成鲜明的对比。

今年表姐39岁了,因为贩毒进的监狱,全家以她为耻,表姑更是与她断绝了关系。

表姐出身于80年代初,那时候正赶上“下海”的浪潮,表姑父在表姐两岁时便离家去闯荡,至今音讯全无。有人说他发了财娶了小老婆、也有人说他出车祸死了。

很多人劝表姑改嫁,但她心系表姑父,拒绝很多人的说媒,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着表姐长大。这一点我还是很敬佩表姑的,可又觉得她很不容易。

表姐15岁初中毕业就没继续读下去了,因为成绩差,表姑也没让她继续读下去,理由是女孩读书多了,还不是以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书读多了也没有什么用。表姑当时在皮鞋厂做会计,托关系给表姐安排了一个小职位,负责管理仓库的仓管员。

到了表姐20岁,表姑寻思着给表姐找个好人家,趁着年轻还有点姿色,现在找对象倒也没那么难。表姑盼着表姐结婚后生个孩子相夫教子,这样过完一生倒也不错。她心里的大石头也算可以落地。

表姐在皮鞋厂干了五年,在朋友的怂恿之下辞了职,办了港澳台通行证跟朋友一起去了澳门。走时留下一半积蓄给了表姑。

刚去澳门的时候,表姐人生地不熟,身上的钱很快就用完了。表姑打电话问她情况如果,她满嘴说着很不错,吃得好睡得香,让她不用担心。其实当晚就和朋友被旅店老板赶了出来。

昏暗的路灯下面是两个落魄的年轻人,表姐想来异乡闯上一闯,她不甘成为一个在农村整天家长里短念叨的农妇。可每年来澳门的异乡人不计其数,想闯一番名堂出来谈何容易。

表姐的朋友在柜台促销的时候被澳门一个帮派的老大看上,成为了别人的二奶。并帮表姐找了个工作――在赌场当服务员。这个工作的工资不高,全靠提成,好在靠着这点微薄的薪水倒不至于落宿街头。

赌场里面鱼龙混杂、红男绿女,长期在里面干活,表姐自然而然的沾上一些不好的习气。表姐长相不错,头脑灵活也会说话,很快就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因业绩也不错,不久也被提拔成为了领班。

过年回家的时候,她烫了一头大波浪,踩着10厘米的恨天高,用口红把嘴巴抹的鲜红、涂着暗黑的指甲,她学会了抽烟,而且满身纹绣。

表姑得知她在赌场上班劝她趁早辞了那份工作,表姐说什么也不干,表姐脾气没以前好,与表姑争辩几句后就暴躁起来。

大年三十晚上,全家团圆饭结束后表姐便收拾东西去了香港,至此3年没回过家。

再次见到表姐是因为她准备结婚了,她带回来一个对象,叫品军。是表姐在上班的地方认识的,一见到表姐就喜欢上了,随后发出了猛烈的追求。

表姐从来没谈过恋爱,很快就陷入了品军的温柔乡,认识没半年,表姐就拉着品军来见表姑。

品军不知道是什么帮派的二把手,尖嘴猴腮小眼睛,染了一头黄毛。

品军在表姑面前嚼着槟榔抽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左手臂还纹了一只吊睛白额虎,一身黑社会习气。表姑自然不会同意这种二流子娶表姐,极力反对他们成婚,但未果。

表姐向表姑讨要户口簿,但表姑铁了心的不给她,表姐当即提着包拉着品军就走了。

第二天,品军说要请表姑吃饭,要让她说一说为什么不同意表姐嫁给他。表姑去赴约是因为她想让品军远离表姐,让他滚蛋。

目的地是离家一个小时车程的饭店,表姑赶到那里,给品军打电话,对面却早已经关机了。表姑心知不好,准备赶紧打的回家。这个饭店已经离了城中心,到了郊外,平时少行人,的士极少,而来往的公交车也要40分钟来一次。就这样表姑在烈日炎炎下一直在等了半个小时。

当表姑踏上公交车,后背早就被汗打湿了。在公交车摇摇晃晃中,胃里面一阵翻腾,表姑把早饭给吐了出来,难闻的味道引得路人纷纷侧面,面带不悦。

表姑回到家中,果不其然,家里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花盆碎了,杯子碎了,连床垫都被翻了个个,枕头也被撕烂留下一地的棉花,地上一件件是从衣柜里面扒出来的衣服。

但他们并没有找到表姐的户口本,因为户口簿昨天就被表姑放进了随身带的包里,今天正提着包出门。

表姑扶着门慢慢往下滑,直至坐在冰凉的水泥板上,她哭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含辛茹苦了20年的女儿会这么做,她的心里面早已一片冰霜。

      第二天表姐又来了,她进门便对表姑说:“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和品军是铁定要在一起的,你成不了我们俩的绊脚石。我今天来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来了。这是5万块钱,算是报答这些年你对我的养育之恩。你拿去买些好吃好喝的补补身子也好,当着我的面撕了也好都随你。”边说表姐边从口袋掏出一沓钱。而一旁的品军盯着钱冒着亮光,表姑沉默不语,似在沉思又像在神游。

    等表姑回过神来,表姐早就走了,只留下一沓钱,那耀眼的红色,表姑看在眼里却觉得触目惊心。诺大的屋子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显得孤单而落寞。表姑拿着钱起身放回柜子里,她并不准备去动用这笔钱。

表姐又回来已经是五年之后了,旁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想必是她的儿子。

来找表姑的原因还是为了那一纸户口本,当时没有户口本结不了婚,没有结婚证,生下来的孩子是上不了户口,没有户口小孩子是没办法去上学的。

表姐拉着孩子跪在表姑的门口,那孩子懵懂无知见妈妈跪着自己也跟着跪了下去。

或许是看表姐可怜,或许是那天真稚子打动了她,毕竟稚子无辜,又或许是年纪大了没以前心肠硬了。表姑拿出户口簿就给了表姐,表姐起身之后,千恩万谢一刻不停留的拉着孩子就走了。

表姑呆望着远去表姐的背影出神,粗糙的手扶在门板上,夕阳斜照在她的老脸上,说不清的凄凉。

半个月不到,表姐再次出现,她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表姑家的门口,旁边和她一起的还是那天的孩子。半个月不到表姐憔悴了很多,她剪去了一头的黄头发,现在她的头发跟鸡窝似的,穿着平底鞋,衣着打扮保守。眼睛似乎哭了一场肿得高高的像个核桃,脸上清晰可见一个可怖的巴掌印,手臂上也有一些淤青,毫无疑问她是被打了。没有化妆的表姐疲态展露无遗,皮肤暗沉松弛毫无光泽,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妇女。

那孩子也像营养不良一样的蔫蔫的,一根鼻涕挂在鼻子上,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手里拿着一个又脏又旧的布娃娃,指甲缝里都是黑黑的泥垢,衣服裤子和鞋袜上也沾满了污泥。头发乱糟糟一揪一揪的粘在一起,额头上的刘海已经把眼睛遮住了,想必是很久没洗澡和换衣服了。

表姑一早开门就看见了她,问她为什么不进去,表姐咧嘴一笑说:“这不怕你没起来吗,也不好意思进去呀。”表姐露出来的牙缝黑黑的,平时肯定没少抽烟。

表姑把她们迎进去,表姐环顾四周,房子里面的陈设一如她当时走的时候那样,什么也没有改变,只添了些时新的家电。

表姑下厨开火给她们做了一碗鸡蛋面,望着碗上面蒸腾而上的雾气,表姐不禁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表姑什么也没问,她知道要是表姐想说肯定会说的,就在表姑给表姐铺床理被子的时候,表姐缓缓开口。

她五年前走了之后便跟品军去了香港,品军说要在香港发展一番事业,可那一比一比投资进去的钱,却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品军事业失败后丑态毕露,整日抽烟酗酒闹事还打她,直到有一天表姐被品军打断了肋骨,住进了医院,一检查才知道表姐已经怀孕了,两个月有余。听说表姐怀孕后,那品军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表姐呵护倍至。

品军戒了烟戒了酒安安心心老老实实找了个工作,开始了上班的生涯。但平时吊儿郎当逛了他又怎么可能受别人的约束,老实上班不到一个月就把老总打的住进了医院,工作吹了还不算还赔了一大笔钱。

不知后来品军去做了什么事,日日都有一比不小的收入,表姐疑心品军去干了什么坏事,但时间一久也没什么事情发生,表姐也没去管他。

其实品军去做了拉皮条的,每天做的买卖便是给那些女人拉嫖客。品军油嘴滑舌逛了,最会搞这些事情,天天都能拉倒好几个客人,收入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等到表姐临盆在即,品军将表姐送进了医院,而自己却隔三差五和女人鬼混,夜夜与女人笙箫,自然是免费的。

等到那孩子3岁的时候,品军靠靠天天拉皮条一有了点小钱,他盘算着开个赌场,毕竟在香港开个赌场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赌场开了起来,生活也渐渐进入了正轨。

但品军的德行却越来越坏,他整日整夜的不回家,回家也是和表姐吵嘴,非打即骂,在一起五年,挨打挨骂对于表姐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对于品军外面的女人表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就算为了孩子也要忍着。

等到孩子五岁,表姐便回了家要到了户口本。马不停蹄的到了香港,拉着品军结了婚并给孩子上了户口。

但不到半个月,品军有一次喝醉了酒在赌场惹恼了一位帮派大佬,若非表姐出面求情,品军非死即残,但条件是关闭赌场并滚出香港否则要了品军的命,无法便只好照做。

品军的积蓄不多,三不五时的喝酒和鬼混也让他攒不出多余的钱。表姐让他给孩子上学的学费,品军拿不出来,表姐破口大骂品军没用不配做男人,换来的便是品军的拳打脚踢。第二天表姐一觉醒来品军早就不见踪迹,房间里满是垃圾与翻箱倒柜的狼藉,品军的一些衣服带走了,还把那为数不多的积蓄一并拿走了。表姐不禁悲从中来,拿起剪刀想结束自己的性命,但一看旁边熟睡着的孩子终究还是不忍心。表姐收拾好行李,推醒孩子退了房子买了票便又回来了。

年过半百的表姑听表姐这一番说辞,眼睛红成一片,眼里亮晶晶的,鼻子也一抽一抽的。她没哭,只是不停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等到那孩子上3年级的时候,表姐已经早已大转变了。她不抽烟了,所以牙齿变得白净了一些,也不喝酒了,身上的纹绣也去店里面洗了。在附近商场找了个销售的活干,因为早年工作的关系,伶牙俐齿惯会讨好人心,她的业绩在商场一直是数一数二的。村里人给她做媒但她都一一拒绝,理由是有了孩子,为了孩子好不想结婚,其实也只有她知道她还想着品军。

一天晚饭后,表姐突然跟表姑说她要去天津闯荡一番。嘴里如此说着,心里面却另外有一番计较,因为听说品军在天津,他想去挽回他的心,她还是忘不了他。表姑虽然表示惊讶,但没说什么,因为她心里面知道自己劝不了也劝不动,也只好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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