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缘起那场腥风血雨的厮杀。
唐门自从被黎娉芝带人前来攻打以后,在江湖上的地位一落千丈。仅剩的唐门弟子犹如散兵游勇,只能浪迹江湖,寻求大家族的庇护。
黎娉芝误以为殷小离已死,且唐门弟子抵死反抗僵持不下,便只能舍他而去。
夜色扫走了黄昏下的惨烈,笼罩上一层可怖的黑暗。伏尸遍地,血流成河。
天又下起了倾盆大雨,雨点不断砸下来。
雨水拍打在殷小离脸上,似乎连老天都想让他清醒过来。
殷小离意识模糊地睁开了眼,缓缓地直起身子,看了看四周。
他突然意识到,他在这场屠杀中侥幸活下来了。
走,踉踉跄跄地走,既然醒来了就不能再轻易死去,他要下山去找阿芝。
可终究因为伤势过重,加上雨天路滑,殷小离栽倒在山脚下的一条小道上,便晕了过去。
从苗疆远道而来的五毒派大师姐桃小妖正好途径此地,五毒的掌门人遣她来中原,便是为了跟当时襄阳第一家族成员和亲的。
要说当时襄阳城哪个家族名声最响,那绝对是世外桃源啊!哪个门派的人谁不想挤进这个家族,不为别的,就为了能获得更好的资源,以养活门派的弟子来壮大自身的实力,不至于让其他门派灭掉。
桃小妖正坐在马车里幻想着她未来夫君的模样,是高还是瘦?帅不帅?会不会对我好一辈子?
可是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大师姐,前面的路上倒着一个男人,貌似伤的不轻。我们是直接绕过去,还是?”随行的师妹领命护送大师姐,
桃小妖本不该多管闲事,她只需要好好地完成这门亲事就算交差了,根本无需节外生枝。
可当她看到路边躺着的这个男人身上流了好多血,性命垂危,便决定带他回去救治。
虽说五毒派善于操纵蛊毒之术,在江湖人的眼里都是些不入流的卑鄙手段。
但懂得用毒之人,对医术也懂些许,用来治疗这些刀剑造成的皮外伤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
只是这伤口在殷小离的胸口,这一剑刺得很深,也许在偏一点眼前这个人就得命丧黄泉了。
要想上药,必先脱去他的衣物。
想到这里桃小妖还是犹豫了一下,但人命关天,桃小妖还是心一横,就把殷小离的衣服给扒了。
除了深裂的伤口和周边干涸暗红的血茄外,原来殷小离的胸肌这么白皙挺阔,这倒让桃小妖的心里陡然生出一些杂念来。
“不行不行,你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你只要救活他便可,千万别想些不该想的!”桃小妖心里抗衡着那道杂念。
桃小妖为殷小离上好药,又替他盖好被子,还吩咐随行的师妹好好看着他,万一出了什么状况好及时通知她。
桃小妖从南疆远道而来,本就舟车劳顿,现在又费尽心思救人,早已疲惫至极。
可是桃小妖出了房门,看着这刚刚雨停的夜色,嘴角微微上扬。
方才给殷小离换衣服的时候,她把殷小离藏在兜里的飞镖偷偷拿了一枚。
那枚飞镖上刻着“唐”字,花纹图腾甚是好看,此刻它正被桃小妖紧紧攥在手里。
杀戮已止,大雨尚歇,可有些妙不可言的情愫正悄无声息地照着命运的安排生长着、蔓延着,谁都不曾发觉。
日上三竿,桃小妖已然醒觉,洗漱完毕后立马跑到殷小离所在的房间。
殷小离的脸色已经好多了,师妹正端来一盆水准备给他擦脸。
“放那儿就好,我来吧。”桃小妖拿了手帕润湿了水,就给殷小离擦脸。
这是桃小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殷小离的脸,那俊俏的脸庞让她忍不住再多看几眼。
他眉骨如峰,剑眉如墨,稍有血色但还透着些许惨白的唇,更显得殷小离阳刚而不失温柔。
视线稍稍往下移,那缠上绷带敷好药的胸膛,随着殷小离匀称的呼吸上下起伏。
只是蓦然间,殷小离呼吸变得急促,眉头紧锁,口中隐隐约约反复念着一个名字。
“阿芝,阿芝,不要走,不要丢下我......阿芝,阿芝......”殷小离仿佛掉进了梦魇,痴痴念叨着黎娉芝。
“阿芝?她是谁呢?难道你也有了喜欢的人?”桃小妖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她突然意识到她不该那么在乎殷小离的。
此行她是要嫁入世外桃源的,决不能任性地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更不能插足别人的感情世界。
桃小妖将手帕放到床头,失魂地站起来,拿出了别在腰间的竹笛,黯然伤神地独自吹奏起来。
笛声虽清亮悠扬,却似乎携带着难以言喻的忧愁,这忧愁有想念故乡亲人、想念同门之愁,还有无法表露心迹只能走上和亲之路的愁。
一曲罢,桃小妖潸然泪下。
可不知何时,殷小离早起起身,站在桃小妖身后静静地听她吹完了这一曲。
“姑娘的笛声悦耳动听,可是似乎有点说不出来的苦。”殷小离突然来了这句让桃小妖吓了一跳。
桃小妖赶紧用袖子胡乱抹去了泪痕,转过身来巧笑倩兮。
“你终于醒了啊!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该感谢一下我的救命之恩呢?”桃小妖个子矮小,所以只能仰着头看身型高挑健硕的殷小离......
“在下殷小离,姑娘的救命之恩,殷小离没齿难忘。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日后定当涌泉相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殷小离一本正经地作揖言谢。
“真的可以为我赴汤蹈火?如果我让你再死一回呢?”桃小妖顽皮地反问一句。
没想到殷小离耿直地说:“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要拿回去我绝无怨言。”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我花了这么大力气救你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我今天就要启程赶往襄阳了,今日就此别过吧。”桃小妖说的风轻云淡,可是内心却千般不舍。
殷小离听到“襄阳”二字,心里的执念又开始作祟。
“在下也正欲赶往襄阳寻找一人,不知可否一同随行?”殷小离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元气大伤,还需经过一段时间调养才能恢复以前的功力。此时的他再也抵不住其他贼人的明枪暗箭,他不得不寻求一个庇护。
“唔......看你的伤像是被仇家追杀所致,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想必十分残酷。我和师妹二人从南疆而来,是要去襄阳找世外桃源家族的,我的未婚夫就在那个家族。所以,为了与你避嫌,不如你就拜我为师吧!说不定我还能带你进世外桃源大家族呢!”桃小妖一脸兴奋,只要日后能看到他,无论以什么方式相处,她都开心啊。
“未承想,你居然快要成亲了,先向你贺一声喜了。如此看来,我和你一同随行确实多有不便,但是要我拜你为师?我......”殷小离犹豫不决,他身为唐门弟子,怎能拜其他门派的人为师,何况还是女的。
“这个嘛,你就别担心了。虽然我五毒门派不比江湖上其他门派名声响亮,靠的也就只有蛊虫和竹笛护身,但是如果你不想学这些歪门邪道,你可以再找一个师傅,我只是挂名的可好?何况我又是你救命恩人,要你喊我一声师傅也不为过吧?”桃小妖拿着竹笛敲了敲殷小离的手臂。
殷小离仔细想了想,这偌大的江湖也没有规矩终身只能拜一人为师,不如索性就答应了吧,一来以师徒二人的身份进襄阳城也名正言顺,二来也可以多学一门武艺增强自己的实力,三来若真能侥幸进了世外桃源,他就有了靠山,以前一心想要置唐门于死地的武林人士自然要忌惮三分了。
“好,依你就是。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殷小离这个高大个儿即使跪下来,还是比桃小妖高了一截,看着娇小可爱的师傅,殷小离在叩头之际偷偷笑了。门派遭血洗,被喜欢的人的手下重伤,眼下又莫名其妙多出个师傅,命运真是造化弄人啊。
“好徒弟,乖!起来吧!现在我就给你传功!传授给你我们五毒派的心法,有了这套心法就可以百毒不侵啦!”桃小妖在一旁欢呼雀跃,完全没有当师傅的稳重和严谨,俨然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
“师傅,我重伤初愈,加上尤恐资质愚钝,怕是很难立即学成。这套心法容我日后完全康复再学,可否从最简单的开始,比如教我吹笛子?”殷小离是被桃小妖的笛声唤醒的,他对这笛声有种特别的眷恋。
“原来你想学吹笛子啊,这个倒不难,不过这个得等到了襄阳再教。”桃小妖也回到一脸认真的样子。
“为什么啊?这笛子有什么特别的么?舍不得让你徒弟碰一碰?”殷小离对那支竹笛充满了好奇心。
桃小妖见他对这支笛子很是关注,便将它收起别在腰间,煞有介事地讲道:“这支笛子可是我娘交给我的,她告诉我只有我未来的夫君才能和我共用一笛,同吹一曲。所以.......你的那支,等我们去到襄阳我再亲为你自挑选吧!”
殷小离本来还好奇心慢慢,被这样的解释顿时浇了一盆冷水。心中那潜藏的火苗,仿佛被浇灭了。
原来,是这样。殷小离的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啦?徒弟?你看上去很不开心啊!不会是哪不舒服吧?要不我再给你把把脉?”桃小妖上前,踮起脚来扯殷小离的衣袖。
“不必了。”殷小离一气之下抽回衣袖,衣袖从桃小妖手中溜走顺带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殷小离瞥了一眼桃小妖,知道自己刚才动气失礼了,连忙蹲下来扶着她。
“对不起,师傅,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殷小离也觉得奇怪,师傅本来就是有未婚夫的人,那支竹笛自当由她和夫君共用,他有什么资格去妄想呢?
“哟,徒弟闹情绪了。我答应过会给你买笛子的,你就放心吧。”桃小妖也感觉到殷小离在获知笛子的来历后十分不悦,心里暗自忖度他是否也在乎她这个挂名师傅呢?
“好,那我便等着师傅给我的拜师礼。”殷小离淡然地说道。
“啊?原来你当那支笛子是拜师礼啊,那你给师傅的见面礼在哪儿呢?”桃小妖追问道。
殷小离转过身向房间外走去,“'唐'不是早就被你拿走了么?”,殷小离不想让师傅下不来台,毕竟私自拿着自己的飞镖确实与窃贼行径无差。
“咦?糖?你没给我糖呀!徒弟别走,给我站住!你把糖放哪了告诉我呀!”桃小妖在殷小离后面大喊,可是殷小离没再回答便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