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年我十一二岁吧,具体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天家里大人突然都不见了,只有我和三姐在家。
那应该是个夏天的黄昏,我正坐在床边上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演警察缉凶的故事,看到剧情正高潮的时刻,我突然发现三姐从黑黢黢的电视背后出现,恶狠狠地说,削土豆去,不削就别想吃饭!
我抗拒了一声,突然发现家里只有我和她,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家里的大人不知都干什么去了,我突然感到不寒而栗,果然,她拎起我的耳朵把我拽到厨房,给我一把钝刀,声色俱厉:不干活别想吃饭!
我突然有一种从公主过渡到灰姑娘的悲怆。眼泪不争气地滚落在灰色的厨房水泥地上,几只圆滚滚的土豆好像在看我的笑话,毕竟平时我是一大家子人的“宠物”,只靠着卖萌和卖笑,就可以活得开开心心,我三姐作为离我最近,时时刻刻看透我的小把戏的“明白人”,早就巴不得找机会收拾我一顿,如今她果然等到了机会!
我郁闷地离开了厨房,来到牛圈,我家大牛前些年病死了,二牛已经躺下了,看我进来,它温柔地看了我一眼,我摸了摸它的脖颈,靠着它坐了下来。
我想起了牛郎织女的故事,不知道天上的神仙知不知道我在受着委屈?牛圈上方的那片天空繁星点点,静谧而美好,我摸着二牛长长的鬃毛,我俩都不说话,我看天,二牛漂亮的大眼睛望向空气,不知在想写什么。
“二牛啊!我家人都去哪儿了?现在怎么只有那个巫婆?我以后日子该怎么办呀?”想到这里我不禁哭了起来,二牛也共情地“哞~”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
突然,我发现它趴过的那片干草上,有一块闪闪放光的石头!
“二牛,二牛,这是什么呀?”那块石头的光越来越强,我惊慌失措大声呼唤二牛,然而在强光照射下我越来越看不清二牛了,那光线越来越强烈,我的双眼瞬间失明一般,刹那间,只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吸走了。
(一)兰玉儿
一切宛如梦境,我似乎徜徉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里,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眼前一道白光闪现,世界突然清晰了起来。
我在哪里?这是什么?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戈壁滩上,手中握着一枚晶莹玉透的石头,黄澄澄的,里面有一丝丝白色的石纹在一闪一闪发光。
“别盯着看啦,会瞎的。”
我的上方突然传来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我抬头一看,一个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一双乌黑清澈的双眸好奇地打量着我。
“你是谁?我在哪里?”我大声叫道。
“欢迎来到楼兰。”那少年微笑道。“我是楼兰国的使者,你叫我兰玉儿吧。”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怎么到的这里?发光的那是什么?”我的问题太多了,恨不得一瞬间把事情全搞明白。
“这不巧了么?我去你们那边渡个仙,一不小心就把你带来了。”兰玉儿狡黠地笑着说。
“我们那边?”
“对啊,就你们那边。”兰玉儿朝东一指。“算了,你这个小孩子,给你说你也不明白。”他弯着腰,用一把精致的小匕首翻动着戈壁滩上的沙土,我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在挑埋在沙土里的石头。
“你看,我们这边的石头美不美?”他举起的一枚椭圆形石头,就跟冰一样晶莹剔透,不,还不是冰,更像云雾在里面飘飘渺渺。
“真美!”我不禁感叹道。
他满意地点点头,收起石头,放进随身携带的一个锦囊中,拍拍手,对我说:
既然来了,就跟我去玩玩呗?
(二)楼兰国
兰玉儿口中的“楼兰”,原来是一个藏起来的世界。意思就是,“我们那边”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
但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告诉你,这几天我在楼兰国呆着,别提有多爽啦。
首先,这里的人全是俊男美女,无一丑陋者。我问兰玉儿,是不是你们这里生下的小孩一看长得丑就杀掉不要了?兰玉儿奇怪地睁大眼睛看着我,喂,这么残忍的事情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我们这里可没有生出过丑陋的小孩,至少我们看,都是很漂亮很可爱的。我无比羡慕,每天走在大街上两只眼睛都忙不过来,因为从我身边走过的无论是黄口小儿亦或是白发大爷,都丰神俊秀,五官完美,面带笑意,似乎人人都幸福。
其次,这里的房屋、街道,无论是高屋大厦,还是平房小院,无一不是美哉妙哉,装饰得当,竟不见那些泥坑土路、断墙残垣,整个世界竟如凭空造的一般,天蓝的不像话,高大的绿色植物遮挡了强烈的阳光,青石板路间或冒出的短草和小野花,吸引着蝴蝶飞来飞去。就在这和谐的景观之中,竟也开着集市,各种日用百货都有卖的,小贩们用一根钢丝一般的杆子那么一抖,就凭空出来一套套能放各种货物的架子,珍珠翡翠首饰、水晶酒杯、银质餐具、骨瓷盘碗……应有尽有。
最爽的要数楼兰国的美食了。兰玉儿带我在楼兰国的美食坊穿行,美食坊由一个个酒楼食肆接连起来,没有人声鼎沸,也没有煎炒油烹的嘈杂,只有婉转的音乐,各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美食在一家家餐厅橱窗展示着,数一下我吃过的吧:首先是烤的焦黄酥脆的奶豆腐,一口下去外脆里嫩,口感好到爆;说不上名字的蔬菜,黄色和紫色相间花纹,吃起来有股独特的清香;还有凉凉的冰粉儿,用浓浓的酸梅汁浇上,上面还有一层糖霜,入口酸凉微甜。散发着麦香的烤面包、充斥着坚果香味的咖啡、色泽鲜亮的水果……我每天都能吃得肚皮滚圆。
我在享受这些人间美味的同时,一直在想,如何把这些好吃的带到"我们那边“。听到我的这个想法,兰玉儿摆手说,别想啦,不可能。
“为啥?”
“因为次元壁啊。”兰玉儿说,“凡是这边的东西,在经过次元壁的时候都会挡回来。”
“那你呢?你不是也没有被挡回来?”我问。
“我是使者啊。”兰玉儿笑道。“只有使者可以去你们那边。另外,还有它们。”兰玉儿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石。
“这些玉石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吗?”我这几天倒是见兰玉儿经常拿着它们走街串巷地消费,似乎玉石有钱一样的功效。
“在楼兰国,楼兰玉是硬通货,可以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根据楼兰玉的品质,含有不同的价值,顶级楼兰玉是神灵,可以穿破次元壁。”
我想起了二牛身下的那块,不禁激动地打了个寒战。
“没错,你那天见到的,就是一块顶级楼兰玉。”兰玉儿神秘地说。
(三)楼兰玉
在楼兰国,楼兰玉既是非常常见的东西,又宛如圣物,有一些在我这个外来者看来不可思议的存在意义。兰玉儿说,每一个楼兰人都拥有一块“护身玉”,自娘胎带来,守护其一生。“护身玉”是其主的灵魂象征,可随其喜怒哀乐做各种变换,也可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发出预警,甚至可以帮助其主消灾避祸,具体有多少神力要看其主的“修为”。
“修为?”我好奇地重复了一下。
“是的,按你们那边的说法,就是智慧和德行吧。德行高、智慧大的人,其玉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力。”兰玉儿朝着空中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好像在对什么人行礼。
“那是你的护身玉?”我突然想起二牛身下的那块。
兰玉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点点头,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让我知道这么多。
“那你年纪轻轻也很厉害嘛。”我握起拳头在他肩上打了一下,笑着说。“咦,那块玉呢?”
他把手伸进衣领,掏出来一块黄澄澄的玉坠儿,可不就是那块嘛,原来早已被他拿走了!
我来楼兰国这几天,的确在大街上看不少人都在脖子上戴着玉坠儿,我还以为这仅仅只是流行饰物罢了,没想到居然是楼兰人的精魂!
“你看!那个人已经快不行了。”他突然指着街边一个赶路的人,那个人面色苍黄,精神倦怠,眼神空洞,兰玉儿话音刚落,那个人就倒了下去。他赶紧跑过去,将倒地的人扶起来,我也赶紧跟过去看看。
“来,喝口水。”兰玉儿咬开随身带的羊皮水壶的塞子,凑到那人嘴边。
他虚弱地看了我们一眼,嘴唇沾了点水,头即倒向一边,昏了过去。
兰玉儿抽出那人脖颈里的“护身玉”,只见那块玉色青发黑,里面布满了错杂的石纹,似乎正在把玉裂开。
“不好!”兰玉儿抱起那个人飞奔起来。
“你去哪儿呀?”我一路小跑跟着。
“去找我师父,给他治病!”兰玉儿力气真大,抱着这么一个大人还健步如飞,我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四)漠兰师父
漠兰师父长得真是骨骼清奇,气质不凡,大胡子遮住半张脸,双眼在一双浓眉下深邃有神。据兰玉儿说是楼兰国最有智慧的人,我们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正在一摞摞成堆的书中找什么东西。奇怪的是,他见到我好像也没有很诧异。
“亚克西姆斯,母阿里母。”兰玉儿嘴里像念咒语一样,看起来是跟漠兰师父打了个招呼。
漠兰师父看了看那个昏倒的人,摇了摇头,对兰玉儿说了一串叽里咕噜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依稀辨别出一两个有点类似“热窝子病”之类的词。又摊着双手,耸起肩膀,似乎在念着咒语。兰玉儿急呼呼地也在叽里咕噜念着咒语,漠兰师父闭上眼睛,用手掌在病人脸上缓缓移动,只见那病人头上冒出一阵阵黑雾。过了好一会儿,那人睁开了眼睛,立即起身朝漠兰师父鞠躬,看来是在感谢漠兰师父。
“热合麦特,母阿里母。”那人双手合十,深深地向漠兰师父鞠躬再鞠躬。
漠兰师父也双手合十,微微鞠躬,算是还礼吧。
那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我走到漠兰师父跟前,刚想做个自我介绍。突然门外进来一群人,一个美妇人走在前头,她长得非常美丽(在楼兰国普遍都美的情况下更突出的美丽),美目闪亮灿若星辰,只见她走进来也是双手合十,低下头,两只影沉沉的大眼睛合下眼睑,长卷又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她朱唇微启,也是叽里咕噜一阵咒语。她的后面一群人抬着一个老年男人,男人脸色晦暗,闭着眼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漠兰师父上前查看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对着美妇人深深地颔首。
美妇人从脖颈上摘下护身玉,她身后的人也都摘下自己的护身玉,一齐送到漠兰师父面前,喃喃都在祈求着什么。
漠兰师父还是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兰玉儿见状,上前对他们说了一些话,看起来是在劝他们回去吧,漠兰师父要休息了。
那美妇人突然跪倒在地,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对着那几个护身玉一顿乱刺,她身边的那一群人顿时惊慌一片,哭嚎声此起彼伏,有的人跪倒在地上,仰着头朝天喊着“胡大!胡大!”
我瞧见漠兰师父脸色越来越苍白。他胡须翕动着,唇齿间慢慢吐露出一句:瘟疫又来了。
(五)楼兰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