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五月二十四日,是个值得记住的日子。
因为疫情,外孙子已经二十多天没上学校,在空中课堂上视频学习。下午放风的时候,我陪他在楼下玩耍。
突然手机响了,我一看,是老家湖南永州电话号码,便立即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乡音:“我是陈朝晖,你还记得我吗?”
我说:“记得,你是新文。” 我老公的表亲中也有一个叫陈朝辉,原名新文,曾在我所任教的学校读过书,现在他的儿子也想到这个学校来读书,之前已与我老公电话联系,我想是不是他找我进一步落实此事?
可对方说不是,是羊角塘的陈朝晖。
我立即反应过来了,原来他是失去联系三十多年,我心心念念梦里寻找的义兄!
每当观看央视播放的《等着我》公益寻人节目,播到他们与所寻之人相拥相泣的感人画面时,我就联想到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有要找之人,他现在在哪里?他过得好吗?我们相见会是什么情景?
在孩子们的吵闹声中,我们进行了简单的电话对话,我提出加微信以方便交流。
上楼回到家中,我们很快就加了微信。老兄首先问好:“唐桂花,好久不见!” 我回复时情急之中竟漏了关键的"你"字。
接着,他发来了一段三十年后基本情况介绍文字,原文是:
陈朝晖,1950.8月生,湖南省祁阳市羊角塘镇人。任过中学校长、县图书馆馆长。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已创作小说、散文、诗、歌、赋、楹联共400万字作品,有诗词400余首在各级报刊发表或受奖。已出版文学作品综合集《听风楼集》、长篇小说《蟠龙岭恩仇录》、诗词集《听风楼韵萃》和短中篇小说集《听风楼撷奇》……
我也回了一段自我介绍的文字:
我05年买断工龄去益阳一所高级技校任教两年,后来又回到湘潭江南工业学校任教五年,2013年初回归家庭照顾父母。08年按灵活就业人员办理退休手续。2013年底送走母亲,2017年送走父亲。之后便出去走了走,后学习种菜。
我们约定,晚上九点视频。
可我急于见到义兄,八点四十多分钟就连了过去。
三十多年过去,此刻屏幕相见,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那份惊喜!几分激动却又思绪混乱。
我们视频聊了半个小时,总觉得意犹未尽,第二天,我以我们过去通信的形式写了一封短信。如下:(插图编辑时加)
尊敬的陈老师与嫂子:你们好!
昔日,绿邮传书,谱写了萍水相逢的兄妹传奇。
当年在你被恶犬所伤,急需狂犬疫苗防预时,我正在西安进修,问遍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却未能求得一剂。老兄虽然没有计较此事,但我内心却惭愧和内疚,且久久不能释怀,只好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这完全是我的错啊!
中断联系三十多年,而今屏幕相见,感慨万千。感激兄长三十余载情谊未忘。而今已是两鬓如霜,欣慰的是老兄事业有成,几十年笔耕不辍,硕果累累,昔日的名教师,现在的大作家。
还知老兄身体健实,精力充沛,退而不休,一直坚持写作。嫂子贤惠,全力支持老兄文学创作,夫妻恩爱。
对孩子教育有方,三个女儿和女婿全是医生,孙辈也很争气,个个优秀,其中一外孙女出类拔萃,两年前考进北京大学。全家人丁兴旺幸福满满!
而我已不是当年那个积极向上,热情洋溢的小妹。人生风雨把我打磨成了冰冷的食饭机器,青春不再,光亮不存,生命足迹漫漫淡化成尘埃,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好在我已完成了独生女的养老抚小的历史使命,不再有后顾之忧。
小妹
三十多年没联系,是不是彼此已相忘于江湖?岁月能使沧海变桑田,青丝变白发,唯有溶于血液中的情谊无法摸去。
几十年里,只要有机会,遇到可能打听到义兄消息的人我都会去询问。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向煤炭四处技校校长庞宇鸣老师打听老兄的情况,他们曾经是某中学的同事。他甚赞老兄的能力水平与为人。但未得到更多的信息。
2016年十月,我去祁阳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向教育界的老师同学打听老兄情况,得到的信息是,早已调入了县城,但单位与住址不详。
1997年我也调出了原来的单位。在清理物品时,我把所有的老兄来信装订成册,倍加珍惜。办公室搬了好几次,书刊杂志卖了几麻袋,唯信册随人转移。
老兄昔日寄来的照片也没因为几次搬家而遗失。就在我来京前把房子外租时,还将相册和信册置于库房,加了封条。
三十多年里,老兄也将那份情谊深藏心底。在从事专业创作中,还把我们的故事写进了他已出版发行的作品里,收集在《听风楼集》,成了铅印的人间佳话。原文如下
《义妹》
1978年下期,有一天邮政员送来一封信。信是由湘潭市江南机器厂中等专业学校寄来的,看着上面隽秀有力带男性化的字迹,我知道是那个考生——唐桂花寄来的。拆开信一看,果然是她。原来她已经考入了江南机器厂中等专业学校,这是她写来的报喜兼感谢的信。
事情要从1977年大中专学校招生考试说起。
1977年,各大(中)专院校陆续恢复了招生,初冬进行了“文革”以后的第一次大(中)专招生考试,我被分配在潘家埠考点监18考室的考。
这个考室有个女考生,一米六左右的个子,不胖不瘦,人长得漂亮,就坐在监考桌的旁边。答题时,我首先看她字写得漂亮,隽秀有力,完全男性化的字体。“这个女孩写得一手好字,”我当时想。
再看她的答题,很少有答错的地方,这在刚刚恢复考试时是很少见的。我看了看卷首上的考生姓名:“唐桂花”。本来监考老师和考生,你监你的考,她答她的题,考完了,各奔东西,也许这一生再难相逢。
可这个唐桂花在写作文时,写得特别的长,本来试卷上印了800字的格子,写着写着,她向监考老师举手示意,我走过去,她说:“老师,我的作文纸不够用,能给我找一张来吗?”面对这种在考生中很少发生的但又合情合理的要求,我自然不好拒绝,只得去考点办公室,从备用试卷上撕一页作文纸交给她。
谁知没过多久,她又一次向我举手示意,原来她的作文纸又没有了。没有办法,我只得又到考点办公室拿了一张作文纸交给她。
监考完后走出考场,正好又碰上了她。我说:“唐桂花,你考得蛮好,一定考得起。”她说:“感谢老师在考场帮了我大忙,如果考起了,我第一个向您报喜!”没有想到这小女孩倒是言而有信,真给我报喜来了。
她在信中称我“陈叔叔”,我回信说,称我“叔叔”不敢当,其实我的妹妹还没有你大呢。第二封信回信时,“叔叔”改为了“贤兄”。
以后几年,我们互有书信往来,有一年春节,她和她父亲还亲自来到我家,表示感谢。
过了几年,她的丈夫李铁明从部队分到了她同一个单位,有了爱情的结晶——小溪溪。
聊天中他说我是他一生中结交的唯一义妹。
他也是我的唯一义兄。而在我心里,已把他当亲兄。
这次是他为市文联编辑《浯溪艺苑》,发现有个作者的通讯地址与我同村,经打听,才联系上我,于是有了文章开头发生的一幕。
2022年5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