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农历腊月二十五日,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但远在广东深圳打工的老吴还没有买到回家的车票。看到一些提前买到票的工友拎着大包小包,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踏上了回家的旅程,老吴在为他们感到高兴的同时,内心也充满了焦急和失落,这车票到底啥时候才能买得到啊?
下午晚些的时候,才刚刚一下班,老吴就穿着满是泥泞的衣服急匆匆的跑到了工地附近一个售卖火车票、车票的网点,不过,即使老吴来得不算太晚,等他到网点时这里也已经围堵住了一大群人,和老吴一样,他们都是在等待着一张回家的车票。
老吴无奈地混入进拥挤的人群,终于,在一阵漫长的等待后他才逮住一个机会挤到了售票窗口前。售票的是一个三十左右岁,名叫小马的男人,这几天老吴天天往这跑,几乎都快与他熟识了。
“哎,小马兄弟,你给我看看这几天还能抢到回贵州的车票吗?无座的也可以。”
“喔,吴老哥,又是你啊,你稍等一会儿,我给你查一查。”
小马在仔细的浏览着电脑上的售票信息,而老吴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小马接下来说的话将决定他能不能回到数千公里外的贵州老家,去过今年这个对他来说有着特殊重要意义的年。老吴焦急的等待着小马的回复,而这短短几分钟的等待时间却让他感到异常的煎熬和痛苦。
“吴老哥,我刚刚看了一下,这几天到贵州的所有车次的票都差不多被抢完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车次还有零星别人退票的空缺。要不这样吧,今晚我给你尽力的抢一抢,但能不能抢到还是一个未知数,我劝你啊也别抱太大的希望,能及早做其他打算的就及早做打算。”
听完小马的话,老吴瞬间如坠冰窖。抢不到车票,回不了家,那这年该怎么过啊?家里的老夫老母、妻子儿女可都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呢,难道今年还要让他们再失望一次吗?
一票难求的无情事实赤裸裸地摆在了老吴的面前,想叫他不接受都困难,一时间,老吴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深夜,老吴辗转难眠,躺在床上独自凝视着漆黑的夜。
老吴其实并不老,今年也才四十八岁,只不过这些年来由于生活的重压和岁月的摧残,才让老吴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了些。身体渐已佝偻,皱纹顶上了眉头,比起同龄人来,老吴就像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所以工友们都戏称他为老吴。
2007年,老吴才38岁,还是贵州深山里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妻子和四个儿女,全家八口人就全靠他一双手种地养活,但是,仅靠种地的那点收入想养活老吴自己一个人都困难,更别说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了,因此老吴一家的生活过得异常艰苦,困顿不堪,另外,随着儿女的逐渐成长,老吴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多了起来,巨大的生活压力下,老吴只得选择跟随村里的工程队伍南下广东打工,而这一打就是十年。十年来,老吴从不敢有任何一丝懈怠,每天起早贪黑的拼命干活,吃最差的饭菜,住最简陋的工棚,只为了能在月底时多给家里的父母妻儿多寄点钱。
老吴在外漂泊了十年,十年来他却从未回家过过一次年,因为每年过年的这段时间老板给的工钱最高,而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了,所以,为了能让家里的经济更加宽裕些,他选择留了下来,不过,这样的选择也让老吴错过了自己生命中很多重要的东西:与家人团聚时的欢乐,看到儿女成长时的喜悦,对父母的孝顺,在妻子最无奈无助时的挺身而出等等。
十年来,很少回家的老吴都快记不清家人的模样了。
2017年农历腊月二十日,离大年三十还有十来天的时间,老吴听到工友们都在高兴的谈论着回家过年的事,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累了,他突然想回去见见自己的老父老母、妻子儿女了,他突然想过一个全家人都在一起的团圆年了,于是,他天天往买票点跑,可是,直到如今他还未买到一张归家的票。
难道今年又回不去了吗?2017年腊月二十五日晚间,老吴躺在床上失落的叹息着,不知何时,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老吴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终于买到了车票,登上了回家的列车,回到了那久违的故乡,见到了那年迈的父母,那容颜憔悴的妻子和那个头已比他还高的四个儿女。
2017年农历腊月二十六日,离大年三十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今天,老吴竟然破天荒的旷了工,工友们都认为他在睡大觉,可等到大家发现他时,他却早已全身僵硬,急匆匆的离开了人间,而他的头底下,是一个被泪水打湿了枕头。
傍晚些的时候,小马突然接到信息提示,他成功的为老吴抢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想着老吴待会儿可能会过来,他便一直等着没有关门打烊,可是,小马不知道的是,老吴再也来不了了,也再也登不上回家的这趟列车了。
2018.9.12
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