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读女孩

绿洲一走到波希米亚花园的连排别墅前,双脚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这里是她的表姑家,表姑的女儿谢芙歌是她从前最喜欢的姐姐。而今,姐姐和表姑成了她的雇主,她是去充当姐姐的陪读的。

绿洲永远忘不了她进城才一个月,妈妈带她去姐姐家玩耍的那天。

“绿洲就算是姐姐的——嗯,陪读吧!拿着,红妹子!现在讲究按劳取酬,不兴白干的!”表姑尖利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有些刺耳。而妈妈回答的声音低得听不见。

绿洲手中的芭比娃娃颤抖了一下,眼光惶恐地向外扫了一眼,又急速地转回姐姐的房间。姐姐谢芙歌正在聚精会神地玩芭比操练游戏,并大声喊道:“绿洲!赶快过来!”

绿洲跑过去,芙歌说:“现在我们来扮演四害的角色,我是蚊子,你就是苍蝇!”

绿洲做呕吐状:“干嘛要当蚊子苍蝇?换个好听的名字吧!”

“不行!你必须做苍蝇!”芙歌有时候有点蛮横,但绿洲还是很崇拜她。没办法,她是那么的漂亮和时髦,她有那么多新奇的点子,绿洲在乡下听都没听说过、和乔妮在一起怎么也想不出的点子;她还去过欧洲旅游,参加过全市的钢琴比赛,多厉害!几乎女孩梦想的都有了,所以9岁的绿洲一进城就成了姐姐芙歌的“小跟班”,也不能怪她吧?而且姐姐对绿洲,真的不错!连昂贵的纱裙都愿意送给绿洲!

“好吧,怎么玩?”绿洲不假思索地同意了这个恶心而有趣的新游戏。两个女孩居然把芙歌的蚊帐剪下来当苍蝇和蚊子的翅膀,在房间里上下翻飞,笑得不亦乐乎。等到表姑和妈妈出现在房间的时候,芙歌凶巴巴地要用杀虫剂把她们赶走。

“天哪,蚊帐成啥样了?”表姑叫了一声,不过马上就大度地笑了:“嗯,有创造力!不错!爱迪生就是从小会把闹钟拆开的!”

绿洲和芙歌也笑嘻嘻的,妈妈可是脸色难看:“绿洲!怎么这么不懂事!蚊帐咋能剪烂了?”

绿洲停止了笑,不知所措地望着妈妈。还好表姑马上大声插话:

“好了好了,芙歌穿好衣服,我们送妹妹和舅妈回去!我跟舅妈说好了,以后每周六下午到周日早上都来陪你玩,你就放心吧!”

芙歌喜笑颜开,搂着绿洲的脖子叫:“耶!说了不许回去!”

绿洲却没有平时那么高兴。

因为芙歌要弹钢琴,只是表姑把她们送到楼下。豪华轿车从连排别墅区开出来,绿洲和妈妈都如坐针毡。

等她和妈妈回到漆黑的楼道里,摸索着上7楼的时候,绿洲忍不住问:“妈,什么陪读?表姑为啥要给你钱?”

妈妈脸上浮现很奇怪的表情,她叹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决心,对绿洲说:

“这样的,表姑说芙歌喜欢跟你玩,你又爱读书,每周六你就去她们家和她一起玩,做作业,一直到星期天,这叫做——陪读。表姑付你工资,每次150元,每个月600元。”妈妈打开了门,黑暗中绿洲看不到她的表情。

“什么?我陪姐姐玩还要收钱?600块?”绿洲像是被踩住尾巴的小猫,猛地跳了起来。

“绿洲,你要懂事——”

“我不干!我和乔妮玩什么时候收钱了?这里什么都是钱、钱、钱!我讨厌!”绿洲继续尖叫。

妈妈却不说话了,躺在家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眼泪就慢慢流下来了。

绿洲爬上了高低床的上床——她的小窝,接着生气。

“绿洲,想想咱们进城都多亏了表姑,你就听话吧。你现在上的小学都是她联系的,如果打点关系都要花一万块钱呢!你都上五年级了,就受点委屈算了,啊?”妈妈像是在恳求绿洲。

“我跟姐姐玩本来很开心,为啥要陪读?表姑还是你的亲表姐,她好意思?”

妈妈不再说话,起身去洗衣服了。在窄小的卫生间洗衣服得弯腰驼背,即使妈妈自己是做家政的,也很累。

绿洲看着妈妈的身影,也不说话了。

这套跟别人合租的房子,每个月房租就要700块!而妈妈每个月工资才1200多块!还要付水电费、垃圾费、煤气费、电视费、物管费等等千奇百怪的钱!还有吃饭、穿衣、交通、学费、电话费、书费、人情往来,去公园玩要买门票,上个厕所也要交5毛钱!

在老家不需要付钱的一切在这里都得付钱。

600块钱由绿洲挣到,本来是多么骄傲的一件事啊,可是由自己的表姑付,因为和姐姐玩而付,绿洲就像是吞下一只苍蝇。

绿洲想用别的办法赚这600块钱。

可是她很快就失望了。

两个星期下来,她发现城里花钱太容易了,赚钱太难了。

凭她自己,不要说600块,6块、6毛都赚不到。

她每周没有理由不去波希米亚花园。

只是两个孩子在一起不再那么开心了。

绿洲在第一次“上班”时站在门口举不起手来敲门,进门就花了5分钟。她对着表姑点头微笑打招呼,紧张和拘束得像送水工人。

表姑让她们俩吃点心,绿洲僵僵地说:“我不饿。”

读书、做作业时,绿洲都乖巧得像一只小猫。

那件芙歌送她的昂贵裙子,她从来不穿,知道那是人家不要了淘汰给她的。

背诗歌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好玩了。

莫名其妙的委屈是在星期日下午妈妈来接的时候爆发的。

马上要过新年了,表姑给芙歌的礼物是一个芭比系列的天使翅膀,可以张开又合上的,也给绿洲买了一个。

绿洲知道这很贵,不想收,可是表姑直接就塞到妈妈的手里了。

然后芙歌硬是不让绿洲走,说最后再玩一个游戏:“上次的四害游戏好好玩,还是我当蚊子,你当苍蝇!”

绿洲颤抖了一下:“我不喜欢当苍蝇!”

“不行!你必须做苍蝇!”芙歌像平时一样笑眯眯地说。

绿洲脸色惨白:“我不当苍蝇。”

芙歌有点奇怪:“挺好玩的啊,你就是苍蝇吧!”

绿洲突然哭起来:“谁愿意当苍蝇啊?谁愿意当苍蝇啊?”

芙歌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不当就不当吧?”

绿洲还在哭,反反复复念叨着那句话:“谁愿意当苍蝇啊?”

表姑和妈妈发现气氛不对,走进房间来,绿洲越发大哭:“谁愿意当苍蝇啊?”

两个大人尴尬地看着孩子,不知如何劝解,妈妈把绿洲拉出去了。

回家以后,妈妈递给她一个包,强笑着说:“哪,给你新年的礼物!”

绿洲拆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印着花朵的玻璃杯。粗燥的做工,看上去好像在五元店买的。

这连天使翅膀上的一根羽毛都买不到。

芙歌家根本连垃圾桶里都没有这样的东西。

绿洲一瞬间觉得委屈极了,委屈得眼泪婆娑。

她恨自己会这样想,更恨妈妈不能提供比表姑更好的东西。

她粗暴地推开杯子,不耐烦地对妈妈说:“难看死了,俗气!我才不要呢!”

可能是她推得太重了,杯子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妈妈没有说话。

然后她好像在对着墙说:“你不喜欢下星期就别去了吧!”

“不,我要去。”绿洲不再说一句话。

第二天,妈妈最后给了绿洲30元,让她自己去买喜欢的东西。吃掉也可以,总之,完全由她自己支配。

现在绿洲有钱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花。

她从来没有拿过这样一笔巨款。

她拿着30块钱在学校附近、在家门口转悠了一个多星期,还没有花出去一分钱。

无论买什么她都会心疼欲死——那是她用多大的屈辱赚来的钱!哪怕是五毛钱的橡皮,一块钱的土豆丝,都会令她心如刀割。还是去芙歌那里吧,零食全免费,想拿就拿想吃就吃,多余的文具反正芙歌也用不完。

而且,无论她买了什么,跟芙歌的东西比起来都一文不值。一个芭比娃娃300多元,一套芭比衣服都要上百元!拉杆箱书包是400多的名牌,掌上电脑是苹果牌的,一个数码相机相当于妈妈两个多月的工资——30块,只是芙歌上一节钢琴课的十分之一的钱!

这才是问题所在:从前有1块钱她就会快快乐乐地买点吃的或者文具,或高高兴兴地交给妈妈,而现在,她彻底地失去了这种快乐。

绿洲痛感自己在芙歌面前毫无价值。连爸爸妈妈都变得没有价值。因为他们无法提供表姑提供给自己的一切,而让绿洲去当陪读赚钱。

妈妈和表姑从前是极好的姐妹,表姑比妈妈大7岁,早早上了不用花钱的大学,而到妈妈毕业那会儿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妈妈就只能在乡下,进城也只能打1200块一个月的工。

妈妈和表姑比起来差别何止千倍。

绿洲心里哽着一块难咽的苦果,她知道自己只有好好念书,才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她很难快乐。

怎么处理这笔钱?花,是痛苦;不花,也是痛苦。这30元钱就像是一堆火炭,随时在烫痛她的心。

绿洲真想回乡下。回到那种一块钱也能买来巨大欢乐的日子,没有一块钱也有巨大欢乐的日子。

为什么城市带给她一点点开阔眼界的机会,就要剥夺她那么多权利?

妈妈没有管绿洲是怎么花这30块钱的,孩子已经够委屈了,哪怕她拿去买一些不必要的奢侈品也不管。

她不会想到,任何人也不会想到绿洲这笔钱是怎么花的。

她居然去找了一个人来为自己陪读。

最近,由于在学校吃饭的同学中午不许外出,绿洲她们班上出现了一股代买零食付费的风气,能出去吃饭的孩子代买一瓶可乐收费5角,代买一包土豆片收费1元,生意很快兴隆起来,好多中午能出去吃饭的同学一天能赚两三块钱。全家经商、富于生意头脑的杨元琪看出了其中的商机,自己创办了一个“苦力公司”,不但代买零食,还开发了新业务,如代背书包、代做作业等,有8个同学成为了他的雇员,由他安排好生意给员工做,收取30%的管理费。杨元琪很快成为班上的小富翁。

绿洲中午是可以出去吃饭的,但是她从来没有赚过一毛钱。处得好的同学像吴青青请她代买,她买了从不收钱。她真怕吴青青知道她去当陪读的事看不起她。

不久,杨元琪就发现了她这个潜在劳动力,上门攻心:“方绿洲,你中午可以出校门,放着资源不利用,傻啊?钱多了烧得慌?谁会嫌钱多?你看李金晟他们那么有钱还跟我打工呢,你还可以代写作业,每天赚10块都可能!”

绿洲摇摇头,可是也有点动心,10块啊!

只是一想到在姐姐家那种委屈和耻辱,她还是拒绝了。杨元琪和李金晟他们脸皮厚,难道她能跟吴青青收钱吗?那她不是和姐姐、和表姑一样了吗?有钱的表姑家看不起她就罢了,还能让同学也看不起?何况她陪读一次的收入,也相当于在这里苦干一个多月。

绿洲向杨元琪提出要求的时候,脸红得像块红布。

“我想问,你们苦力公司有没有这样的业务,就是,陪读?”

 “陪读?现在没有,不过可以开发这个业务啊!哎,你脑子还真灵!你可以当陪读?”

“不是,是——我——想要......陪读......”绿洲最后几个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精明的杨元琪一旦搞清楚了方绿洲是想成为客户,在他的公司花钱,他马上就开设了这一业务。“说吧,想要谁陪读?不过价格有点贵,一小时30元!”

绿洲说不清自己怎么会想把赚来的钱花在这个上面的,她疯了?这真是一个很“杯具”的花法。但无论如何,她真的付了30元给杨元琪,在这天中午由张雨欣陪她在操场上玩一小时。

张雨欣是城市孩子,父母忙寄住在姑妈家,学习不算好,胆子却很大,热衷于赚钱,是杨元琪的重要员工。

绿洲面对张雨欣,却紧张得浑身是汗,好容易艰难地开口了:

“我们来玩四害的游戏好不好?”

绿洲学着姐姐谢芙歌的口气说,却一点都没有她的派头,她想找回的感觉怎么也找不回来。

“玩就玩,你当什么?”张雨欣说,大方得很。

“我当蚊子,你当苍蝇!”绿洲总算把这句话说出来了。然后她喘了一口气。

“好呀,怎么玩?”张雨欣很感兴趣地问,她没有看到绿洲眼中的屈辱。

绿洲一下子感到自己很失败。

她不是谢芙歌。永远都不是。

“绿洲,你是个好人,不像吴青青她们看不起我,周末你到我们家去玩吧!”张雨欣诚恳地说,她的眼睛亮晶晶。

绿洲很慌张。

“咱们在学校玩不就行了吗?”

“不是的,真的好朋友一定会邀请对方去自己家,你看吴青青就请过蒋雨竹,但是她没请你。你的好朋友肯定去过你家。”张雨欣热望地看着绿洲。啊!她也是一个需要朋友的人!需要平等的朋友!

绿洲的眼睛已经被泪水迷得睁不开了,她逃也似的跑到操场的另一头。

“绿洲,答应我,一定来啊!”张雨欣追着她喊。

绿洲终于点点头。她不会看不起张雨欣,因为她们是一样的。她可以到她家,也愿意请她到自己家。

可是芙歌呢?她的家,那个寒酸的家?她有勇气请吗?

绿洲把30元付给杨元琪时,就像从心头剜去一块肉,但同时又像是甩掉一个巨大的包袱,如释重负。她终于可以不再为这些钱烦恼了。

张雨欣拿到自己的那份工资,却马上买了一串烤肉请绿洲吃。

“一定要吃,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

周末,绿洲又来到波希米亚花园。当她和芙歌到小区花园里玩沙的时候,绿洲忍不住郑重地对芙歌说:

“姐姐,下星期你到我们家去玩吧,我请你去吃馄饨,我教你滑滑板!我们家有高低床可以爬上去!”

“你来我们家不是挺好吗?这里有那么多玩的吃的,干嘛要去你们家?”芙歌好像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们家可以滑滑板车,这里你妈又不让滑。”绿洲对自己的滑板技术引以为傲。

“沙坑不是更好玩吗?”

“可是好朋友要互相邀请的,我去过乔妮家,乔妮也来我家。”绿洲郑重地说。

“可是我妈妈说你们家环境太差了,我不要去。”

绿洲愤怒地攥起了拳头。“不去就不是我姐姐!那我们老家你为什么就去?”

“那是农村,好玩嘛!”芙歌还没有引起注意。

“你不去我们家一次我就不来你家了!”绿洲无力地捍卫着自己的尊严。

“不来就不来!”芙歌被她这种少有的蛮横激怒了,“想陪读的多得是!小杨姐姐当保姆时可以从早到晚陪我玩!”

绿洲转身就跑,芙歌气鼓鼓地把沙坑里的沙扬得满天飞。

绿洲没有回表姑家,自己乘公车回的家。

当然,妈妈和表姑慌乱了一阵;当然,最后找到绿洲以后谁也没有责备她。甚至当绿洲告诉妈妈:“以后我不去姐姐家了”时,妈妈也没说什么。绿洲听见她给表姑打了电话。

那天晚上,绿洲终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不再去芙歌家做陪读。永远。绿洲不要再拿钱证明自己的价值。

过简单一点,清苦一点,不要再折磨自己的心。陪读生活已经让她失去自己,甚至失去对爸妈的尊重了。实在已经够了。

那一刻,绿洲的心突然轻松了起来。

所有的沉重的肮脏的负担,好像一下子卸下来了。

她又一次完整地是一个人,不需要任何其他的东西,特别是钱来找回自己。

这个家尽管那么小,那么窄,那么简陋,可毕竟是自己的家啊!

自己的家,就应该让它成为快乐的源泉!

那个星期六,妈妈上班,绿洲一个人在家里做完作业,读完书,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在妈妈下班前烧好了饭。

烧饭可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虽然绿洲跟妈妈做过一些事,但是全部完成还是挺不容易的。

一切就绪,她环顾自己窄小的家,一阵轻松,快乐。

进城半年以来第一次如此充实,如此自信。

妈妈进门时大吃一惊。

“妈,快吃饭吧!”绿洲笑着为妈妈接过工作服。做家政是非常辛苦的,她希望妈妈以后回家不再弯腰驼背了。

“孩子,委屈你了,一个人在家怎么样?不害怕吧?没什么吃的,你还做了那么多的事!你太懂事了!”妈妈一把抱住绿洲,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绿洲突然恍然大悟:妈妈愿意让她去陪读,原来并不是无视她的感受和尊严,而是怕她一个人在家没法照顾自己而担心啊!在表姑家至少可以吃现成的,有人看管——妈妈有她的苦衷,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是,她自己在家是多么的好!她觉得多么的充实快乐!

绿洲强笑着把碗端给妈妈:“妈,你不用担心我,我喜欢在家!你也不用那么辛苦还回来做饭了,这不是挺好吗?”

妈妈开始品尝女儿的杰作。

番茄炒鸡蛋,鸡蛋糊了。

菠菜汤,她在冷水里下的菜,煮得难吃死了。

米饭涨得电饭锅都要撑爆了。

可是母女俩都笑了,端起碗来,却又一边吃饭一边落泪。

在那一刻,绿洲终于找回了一块钱都不用花就能有的那种快乐,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就有的快乐。

她宁可失去所有的钱都不愿放弃的那种快乐。

她终于从城市的物质迷宫里走出来了。

从此,绿洲又恢复了活泼可爱的天性,恢复了清清朗朗的心情。

一个月少了600块钱确实是个损失,可她能精打细算,帮妈妈把家操持得井井有条,节约下每一分钱,1200块钱其实可以做很多事,绿洲和妈妈除了买菜和买书,基本生活开支,没有太多要去花的地方。

绿洲很有价值感,妈妈的同事都夸她真懂事呢!

花自己的钱,爽!

现在,妈妈给她吃一包土豆片都是香的。她再也不觉得自己和妈妈的东西毫无价值,那才是世界上最贵的东西!

以后的周末都成了节日,在家读书,打扫卫生,做饭,完全掌握自己的生活,比起姐姐带她去玩豪华大型玩具还要快乐得多。

张雨欣会给她一些小礼物,绿洲每次都记得送她差不多同样好的礼物。

现在,绿洲觉得自己的高低床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因为它能给她带来欢乐。姐姐的“弗莱莎”牌原木床纵然比它贵10倍,她也心安了。

心安是那么的重要,可惜很多人都忘了去找回它,他们只顾找钱。

她哼着歌看她的《仰望天空的猫》,这本书真是有趣啊!原来会享受书也是一笔财富!

这本书看完了,要请妈妈帮自己到图书馆办一个少儿借书证,这样就不用买很多的书啦!

绿洲正看得入迷,转头看到了闹钟,跳了起来。

“天啊,要赶快做饭了!我得在妈妈回来前做好!”

绿洲飞快地罩上围裙,忙忙地淘米,洗菜;饭很快在电饭煲里发出噗噗的欢乐的声音,白菜、小瓜都洗好、切好了,哦,还需要剥蒜!两分钟搞定。现在,把磨肉拿出来,想一想要放些什么?姜!她会刮姜,刮得可好了,一丝皮都没有呢;刮好姜,撒上盐和小粉,对了,妈妈上次说可以放一点胡椒粉。OK,一切就绪!

正在大力搅拌时,绿洲听到了敲门声。

妈妈忘记带钥匙了?现在回来正好,下锅一炒就能吃!

绿洲放下碗,顺手拿好碗筷,赶紧去开门。

门外站的不是妈妈,是谢芙歌。是,谢芙歌。

她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绿洲脱口问了一句没有礼貌的话。糟了,芙歌一定会跳起来,她那么娇气。

芙歌却没有生气,怯怯地说:“我可以进来跟你玩吗?我想送你一本书。”

“进来吧,我们要吃饭了,你吃过了吗?”绿洲的声音居然是友好的。她一开始也是这样无牵无挂地和姐姐说话的。

“没有。”

“今天吃小瓜炒肉,白菜汤,还有一点卤腐。你现在帮我添饭,我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添3碗。”

芙歌按照绿洲说的做了,然后满脸崇拜地来到煤气灶前看着她炒肉。

“好可怕啊,小心烫着!”她后退一步,撞在绿洲的高低床上。“哎哟!”

“小心!你没事吧?我早就会炒了,不用担心!”绿洲爽朗地笑了。

这时妈妈回来了,也很惊讶,但没说什么。

3个人坐下吃简单的晚餐。

芙歌吃得香极了,竟添了两碗饭。

“你妈要高兴死了!”妈妈说了一句,绿洲马上看她——表姑最为芙歌吃饭而头痛了。

“想吃就吃,不想吃就饿着,可没有零食,我们家就这规矩!”她大大咧咧地对芙歌说。

芙歌连连点头。

晚饭后,两人下楼玩滑板车,当然是绿洲教芙歌。芙歌摔了4跤。

“哎哟,疼死我了!不玩了!”

“你马上就要学会了,坚持一下,啊?”

“哎哟!”

“哈哈哈……”

两姐妹的笑声清脆极了。

“玩不玩四害的游戏?”绿洲自然而然地问。

“好啊,你当蚊子,我当苍蝇!”芙歌抢着说。

“我还是习惯当苍蝇,来吧,我们的无敌四害队!”绿洲张牙舞爪地向芙歌冲过来。

芙歌突然低下了头。

“对不起,绿洲,我现在来你们家了,你原谅我吗?”

“我说来了就是姐姐的!”绿洲拎起滑板,心底涌起一股甜蜜,和一丝伤感。“你偷偷来的吧,妈肯定不让你来!”

“不,她同意的,如果你不想去我家,以后我就来跟你一起做作业,玩,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绿洲抓住了朋友的手,疼得芙歌尖叫起来。

她终于找回姐姐了。

城市夺走的,已经还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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