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里的汗，石头山的光（下）

      日子过得相对好了一些，爷爷的精神依然在，春种秋收，家里的农活似乎是别人家的几倍，收货的粮食每年都放着吃不完，总会拿一些卖给别人。农作物，他总是乐此不彼的经营着，直到现在经营将近六七十多年。

      爷爷60多岁的时候，进城里呆了一段时间，说是劳作了大半辈子也想休息一会，身体虽年复一年的劳作，依然健朗。那个时候，我已经上高中了，爸妈和叔婶在北京呆了很多年了，生活还算可以，于是接他去了北京。在北京呆了整整一年，有一次，和奶奶打电话，电话里听说四个堂弟妹们上学的事情。堂弟妹都还很小，上学路途遥远，风来雨去，看到别人家小孩有车接送上学很羡慕。他听了，心疼堂弟堂妹就回了老家，在家里和奶奶一起照顾堂弟堂妹上学。想起我小的时候，去远的地方上学，也是爷爷接送，即使是刮风下雪，依旧如此。在北京的事情我本来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给我爸妈叔婶们种了很多的蔬菜和水果，爸妈都很开心。直到有一年夏天放假回老家，天气炎热，非周末只有二老在家，空调房就一个，我实在太热，在空调房里打了个地铺就睡了。爷爷奶奶带着四个年龄尚小的堂弟妹们在两张大床上睡，老人到 了年纪大些常常睡不着，睡不久，那天晚上睡到中间，大概将近4点钟，二老就醒了，那时候也不是很忙的农活季，两人就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聊起了在北京的那一年，也聊起了他们年轻的往事。

      去北京，一开始在一个我叔叔熟悉的一个工业厂里当一个门卫，厂长一听说一个60多岁老人，都觉得年纪太大了，怕接受不了这个整天呆在工业区里日子，也怕有什么万一付不起责任。可爷爷坚持说自己可以呆，厂里拗不过，就答应了下来。到那里，和工人都合得来，常和过路的人打趣开玩笑，爷爷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也吃苦耐劳，本以为会很闲着，但是忙碌了大半辈子，根本闲不下来的。一个地道的农民，对于农作物熟悉度已经达到 了一定的境界了，对很多农作物都很感兴趣，听说工厂附近偏的地方有一块无人经营的空土地，就想着北京的菜价那么贵，在那种一些蔬菜，水果，也好给儿女们减轻一些负担。想着便真的开始慢慢做起来，头一次来北方并不太熟悉这边的气候，在南方天气和这边有着很大的差别，所以农作物适应起来也并不是和南方一样的，一开始种的蔬菜虽说和家里种的方式一样，在这个冬天里天寒地冻的地方却根本没什么收获，但还是坚持不懈。后来附近有个本地老爷爷，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看到这样种菜方法就笑了起来，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了，于是教爷爷怎样在北方种菜才可以长的好，细节记得不太清楚了。爷爷讲到这里的时候，相当认真，我知道他劳作这些年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大家，呆的那一年时间了，爸妈和叔婶在北京的蔬菜和西瓜等都是管饱的，每每蔬菜长好了，就去开车去提来，看到自己的子女带着自己种的蔬菜，心里应该是很开心的。爷爷准备从北京回老家的时候，工厂里的那些人还舍不得他走，工人时常在他种的地里吃西瓜，拿蔬菜，他也是很乐意的。爷爷为人善良，也大方，说话有趣，常常逗笑工人，慢慢的和一些人成为了朋友。瞬时我体会到，爷爷的人生智慧里，除了通过努力将苦日子颠覆，还有一种超越生命的奉献。

      夜晚的往事，似乎总说不完，接着讲关于他年轻的时候的一些事情，我只记得当时假装睡着的我，突然忆起更小的我在村里看到发生的一些事情，那时候我们都是懵懂的，经他一讲，我那时候记忆的事情就突然的豁然开朗起来。这些故事我概括一下，大概是爷爷年轻时所做的事情，关于村里修沟渠，关于分地抓阄，关于村里当队长，关于村里修路，这些大的事情上，爷爷所做的事情大多是对大家有益的，也因为一些事情和村里闹得不愉快，但从不记仇，他总说吃亏是福，乐意做一些为大家带来好处的事情，即使损失一些个人的利益也没有关系。

      转眼间，时间过得非常快，我也开始进入社会，昔日的时光依然清晰的在脑海里，到特殊的时刻，便会浮现一次。常常觉得，有机会要把这些写写。

      了解的爷爷仅仅是冰山一角，而故事却很长很长。一个很有趣的人，有他的地方总是欢笑热闹不断，方圆几百里的村落似乎都听过爷爷的名字，人脉超级广，但是爷爷的社交其实也挺简单的，在我童年的时候就两三个称得上真的朋友，而随着岁月的推移，他们相继离世。虽然现在爷爷很少的动田地里的事情，却也从来没有说一天到晚的休息，总会找点事情做，他觉得，人生好动，乐趣所在。

      我正上高中时，堂妹她学的是幼师，平时练习素描。一天晴空万里，我们俩相约一起去村里的山路画画，艺名称写生。本该很安静的画，而我们是边聊天，边玩闹着，手边是一副画了一半的石山头。正在说话之际，爷爷远远的牵着牛从山的小路过来，问我们在这里干嘛，我们说在画那个石头山，那个山头我们上初中的时候就熟知的，每每上学都会经过的地方，此处原始的时候是田亩农作业活跃的地带，而如今由于时代不同，变成一片片荒草。

      爷爷对这个山头感情可能更深了，认真的打量着我们画着那个石头山，觉得我们画的不像，然后亲自把笔拿起来，开始他的人生的第一张画，虽然爷爷并没有学过画画，但那个石头山也非常的像了。

    我不知道当时爷爷所画的石头上是寄托着什么，也许是一种艺术的情怀，也许是一种青春的情怀。这个地方也许是经历过一些更不为人知的故事，遥望那个山头，感觉到了一道光芒，非常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