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一世界

作者/得辉

又下雨降温了，今年的秋天像个顽皮的孩子，忽热忽冷，闹得不易感冒的我竟然也感冒了。多喝水吧！一个开水壶、一个玻璃杯，一沓报纸，闭门谢客，独自养病。

最后一杯水由于倒出了水根儿，浑浊不堪，只得暂时把杯子放在一边，去烧水了。

回来之后，惊奇地发现，那杯水已经截然分成了上清下浊两部分。尽管以前也不止一次地见过，但今天却是第一次这么有闲地观察它，并因此而浮想联翩。

从混沌到上清下浊，恰如盘古开出的天地。老子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一杯“混沌”确实是“倒”出来的，在重力作用下，一分为二了。突然想到：“三”应该怎样产生呢？

我拿起杯子轻轻晃动了一下，混浊物上便荡起一股烟雾，而且变幻着造型，如同天上的巧云，我忽然领悟到这便是所谓的“三”了。它由清浊和合而成，让死寂的二元世界突然有了生气，而且变幻莫测，美轮美奂。

我又晃动了一下，升起多股烟雾，与刚才的那股追逐嬉戏，配合变幻出许多新的造型。啊！这分明就是“三生万物”了。

我猛然意识到，这些都是因我的晃动而产生的，“三”因我而起，“万物”因我而生，难道我就是这杯中“世界”的造物主？难道这杯中的“凡人”会虔诚地尊我为上帝？但是我并不能随意操纵这杯中“世界”，它们的变幻完全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因此绝不能说这“万物”是我所造，我只是提供了一点动力，然后静观其变，呆呆地做一位观众罢了。如若这时，“凡人”中有谁迷信地认为我是万能的救世主而向我祈求救赎，我肯定爱莫能助。我所能做的就是晃动，或者彻底搅浑重新开始，就像传说中上帝搞的大洪水灾难。

那烟雾缠绕攀援一阵后，慢慢向下沉淀，最后尘埃落定、复归平静。好奇的我又使劲摇晃了一下水杯，沉淀物立刻排山倒海、浊浪滔天。无数微粒争先恐后，向上翻涌，如同冲锋陷阵的战士、冲向考场的学子、争名夺利的商家、趋炎附势的官场。所有微粒全被裹挟而上下翻滚着，身不由己地躁动着。有的微粒青云直上，有的微粒刚飞起就落下了；有的本来要下落时被上升的微粒又裹了上去，有的本来升的很快却被下降的微粒砸了回来。翻滚中，微粒们分别经历着截然不同的命运。同是一微粒，同处一杯中，同一次晃动，命运却如此不同，难道这就是机缘、就是因果？我发现杯壁上附着了些许微粒，任凭杯中翻江倒海、风云变幻，它们却始终心如止水、静如处子。难道这就是修行、就是解脱、就是极乐？

也许我是更大杯子里的一个微粒，正被别人晃动着，谁知道呢？

由于使劲儿太大，很快杯子里的水就又成了混沌一片，什么造型也看不见了，我也玩腻了，就顺手倒进了水池。

看着水池内的水，我突然惊到：“正在晃动我们的那个‘大家伙’是不是也会在玩腻了之后将我们连水一起倒掉呢？！”

这时，窗外响起几声鸟鸣，原来已经雨过天晴。推窗看巧云变幻，恰似刚才杯中景色。不由得想起宋朝李翱的一句诗：“云在青天水在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