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起点(一)

混沌

让我们回到很多万年以前,从起点上说起吧。那个时候,人和鸟兽一样,是万千生命之一;和老虎、鸟雀以及叫不上名的各种虫子一样,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其实就是自然的一部分。他们不用特意做个钟表,也能感知时令的变化;没有灯光的照耀,就有着和自然合拍的作息节奏。更进一步的是,这些问题也从来没有进入他们的思考范围内。人,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更没想过要知道他生活在何年何月何方何处,就像迁徙的候鸟一样,南来北往不是它们刻意要考虑的问题,它们只是自然律动的一部分。也许它们很自然、很惬意吧。谁知道呢,因为他们连自然和惬意是什么都不需要、不必要也没意识去考虑,完全按照自然律动生活。我们把这种天人未分的状态叫做混沌,天地及其间的万物、当然包括人在内混沌如鸡子。就这样,天上繁星眨眼,地上草木枯荣,山水变换,沧海又桑田,确是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更没有任何思考而只是自然律动的混沌。

思考

在这样混沌中的动物们,为了生存,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食物的路上。人也一样,但是人又不一样,人善于思考。渐渐地,人们发现掉落在地上的植物种子经过一段时间可以长出更多的谷物。于是,他就不用再四处奔波,他只需要照料这些种子幼苗,即可获得食物。可是,并不是任何时候撒下的种子都可以长出谷物。怎样才能让小种子们都发芽、都能长出谷物呢?如果撒下去种子都能“得偿所愿”,那么就不用再四处奔波冒险涉难了,就可以安安全全地生存下去了。是的,生存,可是个大问题。
这个大问题,对于混沌中的人们,也许就是一闪念。毕竟,他们世世代代都是习惯了谷物熟了再采,果子熟了再摘,遇到野兔就打猎,遇到虎狼就逃跑。只是,寒冷季节的有些难捱。他们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就是他们的“生活”,这就是混沌的节律。谁有会去在意那“荒唐”的一闪念呢?他们就这样生活着,生活着……
但是,那样的一闪念,在他们当中那些善于思考者的头脑里越来越频繁地闪现;也许是因为生存的压力吧,也许是因为对安全和闲适的美好向往吧,谁知道呢。他们,就是这样的喜欢思考的一群生灵,或者说,喜欢“瞎想”。就这样,瞎想吧,瞎想吧……
这样的日子是无穷无尽的。不过,他们连“日子”是什么也不知道。在幕天席地的生活里,他们仰望星空,也俯察大地。是的,思考,或者说瞎想,是他们从来也没有停止过的事。也许这不算个事吧,思考,是他们生活的常态,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身体的一部分。在不停的观察和思考中,他们渐渐发现:浩瀚星空中的星星并不完全一样,有的更亮些,有的暗一些;有一片区域稠密些,有一些区域稀疏些;更亮的几颗所在的位置和他上次仰望时似乎并不在同一个位置;稠密的区域却有点像他上次抓鱼路过的那条小河;不过,这小河的流向似乎也和他上次仰望时看到的不一样。嗯,是有些不一样。他似乎还记得,还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上次仰望星空时,地上铺满了白白的冰凉的东西,而这次,地上绿绿的小草在不停地挠他痒痒;还有,那天他把所有能裹在身上的毛皮和树叶都裹上了,而今天,他身上什么都没有;还有还有……他越想,不一样的地方越多。“难道,是天上的星星在决定着这些不一样?”他搞不清楚,也没人能帮他搞清楚。他找根木棍,在地上画了几下,他想:过段时间再来看看,如果一样呢,就再画一样的线条,不一样,就画些不一样的线条。
今天的我们知道,老祖先们这样无意间的思考,意义是多么地重大。从这一刻起,我们睁开了双眼,开始以一种超脱于混沌的视角站在混沌里打量着这个混沌。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这个长时间是很长很长的时间,可能是几代人,几十代几千代人。期间他们一忙起来打猎或者躲避虎狼,或许就把这事忘了;又或许一个不小心,就把地上的符号一脚踩平了。踩平就踩平吧,有什么影响呢?又不知过了多少代,有人又有了相似的思考,相似的记录,或许还有相似的踩平。
终于,有人发现,这个事情很有意思。根据前人留下的残缺不全的记忆和符号,似乎北方那七颗星是在转圈圈,似乎天上的那条“河”也在转圈圈;对的对的,草木枯荣也在“转圈圈”,自己身上裹得东西也是在周而复始地“转圈圈”。是的,转-圈-圈!如果真是转圈圈,那么,再过一段时间,周围的一切会和“上一圈”一样:天上的那七颗星会和上一圈一样指向太阳升起的地方,白色冰凉的东西会和上一圈一样消失,草木会和上一圈一样开始变绿,我身上裹着的兽皮也该会像上一圈一样不再需要了……他怀揣着这些猜想预言,忐忑地等待着这些变化到来。也许,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目的的等待自己想象的事情发生。这样的“有目的”把人从混沌中拉了出来。
是的,他猜对了,他的预言一件件地应验了。他兴奋地跑啊、跳啊。因为,他看懂了星空的“转圈圈”,也就知道了在即将到来的日子里,果子什么时候会成熟,野兔什么时候最多,鱼什么时候好抓,又是什么时候要裹上厚厚的毛皮,需要提前准备好……既然知道了这些,那么那个千百年来流传的“一闪念”,自然就迎刃而解:当像龙一样的那组星星每天午夜从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时,撒下的种子必定会发芽,必定会抽穗,就这样,他和他的族人再不用为食物而发愁;他们的生活,将是另一番景象,一番任他驰骋的景象……
他的预言应验了!他的族人们也觉得,他和一般人不一样,他能读懂上天的旨意,他能通天。那么,大家跟着他走,听从他的指导做事,就能按照上天的“安排”更好的生活:能够摘到更多的果子、打到更多的猎物、躲避致命的危险;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愁没有吃的了。应天之道,不但能让他们更好地生活,更是事关他们每个人的生死存亡。有这样能通天命的首领带领,岂不是大大的好事!人们称呼这个通天的圣人为伏羲。人们愿意跟随这样的圣人,拥戴这样的圣人;其实原因并没有那么复杂。应天之道,圣王之治,从此在我华夏大地扎下了根。
至此,人们从混沌中走了出来,在天地中站了起来。人认识了天地,认识了自己,也区别开了天地和自己。从此,混沌不再,人文肇始。

自然

人们观察这片混沌,从而发现了混沌中事物的各种特点和规律,并梳理这些特点和规律,用梳理出来的这个特点和规律来指导自己的生产生活。从此,对人而言,星星已不是那些星星,而是星宿。但是,这些提炼和梳理出来的特点和规律,只是星星们无穷无尽的特点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它们的全部;它们的全部,只是它们自己,它们自己才是最真实最完善的星星;所以,对星星而言,星星还是那些星星。

文化

这样的对事物的特点进行观察和提炼,并用所得到的认识来指导生产和生活的过程,就是文。文是把混沌自然(或者称之为野)梳理出人能使用的特点和条理的活动过程。人们都具备这些经过梳理的认识了,看待这些原本混沌自然的事物时,就能以特征化、条理化的视角理解并对待他们了,而不是像混沌未开的迁徙小鸟那样无意识地遵从自然律动;这种野到文的状态转化就是文化。可以参照制度化、法制化等词汇来理解这样的过程。
从此以后,我们对自然(指未受人的意识之干扰的本来的事物,与今天惯常理解的含义有区别)的认识和梳理迅速而深入地展开,并一直追寻到了自然的起点——道。这就是我们华夏文化的起点,他来自于对自然天道的观察和思考,并紧紧围绕着自然天道而展开。这是我们的文化内核,也是判断文化真伪的唯一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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