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表失窃

    窗外雨潇潇,风声不止,树影婆娑,随风摇曳。卜晓凭窗而立,沉寂不语,自她从沙发起身过去后,快有一刻钟了。

    从我走进她专门办公的房间,我就看到她坐在沙发上。我走到她面前的沙发坐下,她扫了我一眼,便没再管我。她神情肃然,依旧沉浸在思考中,直到她起身,我们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看了看她颀长的背影,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已习以为常。我坐在沙发上,不去打扰她,因为我知道她的脑回路正在以令人不可思议地方式运转着。

    之前的案子都是电话打到我这预约,经我筛选分拣后,制成案例上传到我们专用的app上。卜晓 有自己的风格,在app里发现她喜欢的案子,她才会打电话给我。所以我在好奇,是谁或是怎样的案件,让她愿意直接接手呢?

    在我闭目冥思之际,忽地,我的右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我下意识的头向左转。只听到卜晓哈哈的笑声,“你还真是怪,每次都是想也不想,头就往左转!”听到她爽朗的笑声中,透着愉悦,我知道她对这件案子已然胸有成竹。

    卜晓走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坐躺下来,打了个响指,目光停驻在天花板上,“夏姨,一杯馥芮白,加奶霜。然后给我们这位头只会往左转的先生,泡杯云南普洱。”我打趣道:“来一杯卡布奇诺岂不更好?”卜晓蔑视地瞥了我一眼,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不懂!”

    其实我知道,卜晓钟情于馥芮白,开心舒怀时要加奶霜,低沉失落时则会去掉牛奶。她说浓郁的苦加一点点甜白,就是她向往的人生。只是这苦涩的饮料,我评品不来,只好一两杯普尔。

    呷了一口普尔,温润入喉,身心亦舒缓开来。我放下陶瓷茶杯,抬头看了看卜晓。“一个电话打给你,你来的倒也不慢,这是我妈的一个朋友的案子。你就不要准备案例了,待会儿在路上我给你梳理一遍。”卜晓莞尔,吸了一口奶霜,“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我心中还有点疑惑,不过现在我们可以去江姐那了,我想到那之后,一切都将云开雾散。”

    春雨料峭,风声渐小,空气湿润又清新,深吸一口沁人心脾。这富人区的别墅地带,入夜后倒也寂静。此时大概晚上十点左右,无边的夜,因灯光似也无眠。我俩驾着一辆吉普越野,向着卜晓指引的目的地开去。

    “看来你妈的这个朋友,和你关系不错。”我笑着说道。

    “江姐可是我崇拜的那一类女性!”卜晓 顿了顿,继续说道,“遇事沉着冷静,行事果断,性格温婉亲和,待友以诚。她和她的老公,都是普通人家出身,各自凭着不懈努力,在这鱼龙混杂、波谲云诡的魔都占得了一席之地。”

    “听你这么说,她和她的先生可都是风云人物。”

    “她和我妈有生意上的往来,我妈那人你也知道,性情相投她俩便熟络了起来。她四十出头,心态也年轻,和我们这一辈玩得来,我们都叫她江姐。不过这次江姐似乎失了平常的从容,能感到她有些焦急和懊恼。”卜晓手托下巴,摸了摸鼻梁,“江姐丢了块表!”

    “嗯?”

    “江诗丹顿,MÉTIERS D'ART——艺术大师系列的FLORILÈGE——花之神殿-郁金香,定制款,市场价估计在80~100万的样子。”

    “哼……呵!”

    “昨天晚上6点左右,江姐和她老公一起去参加大学同学的同学聚会。聚会上江姐和几个闺蜜难得聚在一起,就多喝了几杯,有点微醺但是没有醉,还保有一定的意识。期间在江姐老公去洗手间的时候,一位叫意轩的闺蜜提到了这块表,并狎意地笑着问她是谁送的。江姐当时只说是自己买的,可令江姐意想不到地是,意轩竟然嗔道,‘是李俊易送的吧!’这块表的确是那位李俊易送的,这位先生我稍后再说。江姐很讶异,因为这件事应该只有她自己和李俊易知道,可知道搪塞不过去,江姐就说是从李俊易手中买的。这时江姐老公回到席间,江姐使了个眼色,她的闺蜜们也就略过这个话题了,直到酒席散去并无异常。

    “因为江姐的两个闺蜜,包括那位意轩,是从外地赶来地,她老公有位好友也是,这三位就被江姐老公邀请到他们家住了一夜,回来地路上是她老公开的车,她和两个闺蜜坐在后面都睡着了。晚上江姐和两位闺蜜一个房间,因为喝的有点多,她们都是躺下便睡着了。江姐说,睡觉前她老公还提醒她将手表摘下来,她映像中也碰了盒子。我问她,夜里有没听到什么动静,江姐说模糊中感觉有人走动,不过她想可能是另外两人起夜。她老公和另一位男同学分别在另外两个临时收拾的房间休息。我问她,她老公是否一直在房间没有出来过,江姐说她老公也是第二天一早,她们去敲他门时才出来。

    “第二天一早,江姐她们被那位意轩手机里九点的闹铃叫醒,因为要赶飞机,江姐和她老公就急急忙忙送三个同学去了机场,之后在机场陪三人一起吃了早餐,然后她和她老公便直接回家了。因为江姐和我一样,不太识表,平时看时间都是看手机的,所以回到家之后,她才意识到没有戴手表。她便回房间去取,结果却是找不到了。她平时晚上都会将手表放到一个小密码盒里,里面有三块手表,一块是她自己在法国留学时买的,一块是她老公在她过生日的时候送的,最后则是这块手表。密码盒是指纹密码,只有她的指纹才能打开,同时错误的指纹会导致警报。

    “江姐说自己昨晚迷迷糊糊,不确定是否将手表放到了盒子里。很明显那块表不在里面,江姐将家里其他地方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问她老公,她老公也说不知道。这种事情也不好报警,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江姐便来到了我这,她知道,我对这类事情感兴趣。”卜晓得意地撩了一下头发。

    我笑着说道:“看来你在你的上层社会里已经有了名头。那那位李俊易先生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正要说到他,他也算是这个事件里的一位关键人物了。他在大一时一直对江姐展开猛烈地追求攻势,江姐一开始不愿接受,只是这位李俊易比较有毅力,坚持不懈,到了大一下学期,江姐也就慢慢开始接受他了。可这位李俊易招呼也不打一声,大一结束后就出国去了,江姐直到大二开学时才知晓情况,江姐当时受了不小地打击。就在这个时候,她们班上转来了一位换专业的学生——林秋,也就是江姐的现任老公。他平时比较忙,和我们走的也不近,所以我和他不太熟。林秋刚来就坐在江姐后面,一坐就是三年,陪伴了江姐三年,后来两人一起打拼,有了现在的成就。可在两年前,这个李俊易突然出现在江姐面前,并且以江姐甲方大客户的身份。期间李俊易就要将这块表赠送给江姐,江姐一直不肯接受。在他们合作快要结束时,李俊易回美国前,再次将这块表送给江姐,并且说,‘这是一朵郁金香,我知道你已经结婚,无意打扰,只是希望你戴上她,这代表我永远的祝福。’江姐一时心动,便问多少钱,李俊易说是20万,江姐当场转了19万8给李俊易,才收下了这块表,之后他们便再没有相见。后来她老公看到她这块表,觉得挺好看还问起过,她说是自己新买的。”卜晓呼了一口气。

    “这件案子的疑点还挺多,不过你不是说那块表的市场价是80万-100万吗?”我诧异道。

    “那位李俊易先生可能说出真实价格吗?难怪你现在还是单身。” 卜晓 转过头,鄙视地看着我,“这不是重点,你说疑点挺多,你倒说说看。”

    我接口说到,“我立马想到的就有三个,第一,江姐为什么一大早醒来没有注意到手表,因为一般戴手表的人,都会有早上看手表的习惯;第二,会不会是那两个闺蜜的其中一个,尤其是叫意轩的那位拿了手表;第三江姐是不是因为心底还有李俊易的影子,才会接受那块手表的?”

    “本以为警察出身的你,在我的带领下能有所长进,哎……”卜晓摇头笑道。

    “我洗耳倾听。”

    “你还是没有去多关注一些细节。第一,江姐平时看时间都是看手机,对于江姐而言,手表更多的是一种装饰,如首饰一样。加之一大早被闹钟叫醒,酒意未消,睡意惺忪之际,立马就进入赶时间的状态,很容易遗忘这些细枝末节。等送完同学,回到家神经松懈了下来,才意识到手表,也属正常。第二,那两个闺蜜可以排除,她们没有作案的能力。第三,我想拿走这块表的人,心里也有你这个想法。”卜晓手成八字形,拖住下巴,“就是这,我们到了,我们下车吧。”

    开门的便是一位高挑的女士,身着蓝色的休闲西装和西服裙,短发淡妆,简约干练,眉宇间一股英气,一看就是位女强人。

    “卜晓,你来啦,这位是你的朋友吧,快请进。”江姐说到。

    江姐引着我们来到了客厅,“江姐,你老公也在家吗?”卜晓问道。

    “林秋也在客厅呢,你打电话说要来,我俩就在客厅等着了。”

    我们来到客厅,江姐老公便迎了上来,和我们握手。精干的短发,大大的眼睛上是略粗的眉毛,一副方形眼睛,相貌俊朗,气质温文尔雅。

    “这位应该就是卜晓小姐吧,听我妻子说,你已经知道是谁拿走了她的手表?”江姐老公微笑着说到。

    “我说就是林秋先生你拿了江姐的手表,你会承认吗?”卜晓回以微笑道。

    “是林秋?”江姐疑惑的大声说道。彷佛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江姐向我们微微一笑。

    林秋先生脸色一凝,顿了一顿,转瞬便笑道:“卜小姐,这话怎么说?我以为你们的怀疑对象,是柴意轩和唐静呢。“

    卜晓莞尔,道:“她们俩是有便利的作案条件,但正如我之前和我身边这位说的,她们没有作案的能力。首先要确定的是,在林秋先生你的提醒之下,江姐的确是将手表摘下放进了那个密码盒。然后之所以说她们没有作案的能力,是因为她们是临时被邀请到你们家过夜,对你家环境不熟悉,同时更不会知道打开密码盒该用谁的哪一个指纹。假如她们试了错误的指纹,警报系统就会响起,那么她们就会被抓个现行,所以她们有条件但是没有作案能力。“

    林秋先生笑道,“那也不能用排除法就说是我吧!“

    江姐附声道,“晓晓,林秋没理由要拿我的表啊!”

    “不,林秋先生有充分地理由拿走你的那块表,那就是爱和嫉妒。”卜晓正色地看着林秋先生,继续说道,“首先先说这表吧,我猜林秋先生肯定知晓这表的真实价格,所以江姐告诉你的价格,让你一直耿耿于怀。然后再说到昨晚,昨晚林秋先生刚出去,可能只是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可是不一会儿就听到妻子和妻子闺蜜那边的谈话。一直耿在林秋先生心中的结,终于有了答案,可是对你并不是一个乐观的答案。

    “出于某种原因,林秋先生便决定要将这块表从江姐身边拿走。

    “首先,林秋先生和他的好友住的是临时收拾的两个房间,说明在此之前,林秋先生是没有打算邀请朋友来家里过夜的。毕竟这么久没见,让大学好友住五星级宾馆似乎更为合理。”说完卜晓看了看林秋先生。

    “的确是,我们原本没有要将同学带回家。可林秋应该看她们都醉了,不放心她们住宾馆,才改变了主意的吧。“江姐疑惑的说道。

    “不,林秋先生邀请她们和他的好友过来,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混淆视听,同时为了不让你的好友或自己的好友受到江姐你的怀疑,林秋先生就将他们都邀请了来。我想事后,只要宽慰你几句,时间一长,便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有怀疑了。毕竟这块表的价格,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卜晓顿了顿,“林秋先生在江姐临睡前,提醒江姐摘下手表,那时林秋先生已经将目标锁定在那个密码盒上。因为来回都是林秋先生开的车,我想林秋先生清醒的很,所以在看到江姐她们沉睡后,便在等待时机。因为在自己家,林秋先生驾轻就熟地拿到了那个密码盒。因为之前一直对那块表耿耿于怀,我想林秋先生也早已留意,江姐是哪个手指地指纹能够打开密码盒。所以江姐意识模糊感到有人走动时,我想正是林秋先生作案的时候,拿住江姐的手指,让江姐有了点意识。拿到手表后,林秋先生便回去睡觉,早晨醒来也不出房门,直到第二天等江姐她们来敲房门,造出整夜没有出房间的假象。

    “而之前说到的原因,是我对这个案件唯一的一个困惑点,我想应该不仅仅因为这块表是江姐前男友所赠,就引起了林秋先生要拿走这块表的决心吧。我说的对吗,林秋先生?”卜晓将头发捋了捋,拿起女佣放在茶几上的茶杯啜饮了一口。

    林秋先生无奈一笑,“等我一会儿。”说完他便上了楼,我和卜晓在江姐的邀请下,坐了下来。没一会儿,他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了一块表和一个精致的盒子。江姐一看到那块表就站了起来,很明显就是那块莫名遗失的表。林秋先生走到江姐跟前,把手表递给了江姐,江姐没有抬手,林秋便抓起江姐的手并将表放在了江姐手上。

    接着便开始拆盒子,竟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块同样是郁金香表盘的江诗丹顿,并轻声说道,“媛媛,你还记得吗?两年前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说我忘了买礼物,你还嗔怪我咧!可是你知道吗?在结婚纪念日的三个月前,我就去定制了这块手表——江诗丹顿,花神之殿-郁金香,花语——永恒的爱!”

    开车送卜晓回家的路上,卜晓一言不发,依稀可见她眼角的泪痕。我也没有打扰她,只是有时在困惑,一个逻辑推理能力这么强的女孩,竟同时也会这么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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