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仓库之中，似乎陷入了一种时间停滞的状态，没有声音发出，没有任何人有动作。沉积了一阵子后，陆明川听到了林苏深沉的呼吸声，那呼吸越来越重。他似乎感觉到，林苏有些情绪要爆发，这可能会给她招来伤害。
陆明川的目光转动到了林苏的身上，看到林苏正在瞪着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王启康，而王启康也注意到了这点，转过身来，用一种慵懒的状态靠在椅子靠背上，脸上微微透出些笑意。
“差点就成功了！林苏你是个好苗子呀！如果按我说的，可以跟着我专心搞研究，那在心理学的研究上，应该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呀。这也验证了我的理论，只有受过非常严重伤害的人，才可以更懂什么是心理，什么是人性。”王启康说完，把手轻轻举起来，玻璃透明茶杯隔在了林苏和自己的目光之间。
陆明川似乎猜到了什么，他喊了一声：“林苏！”
林苏的身上紧绷的肌肉瞬间的松弛了下来，头也低了下去，起伏巨大的胸部让她显得很是难受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晕了车的人。
“你，你是在和他斗f……”小李想说，是在斗法，又感觉似乎这词很愚昧的感觉，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于是把法字半个音又吞了回去。
“是的！斗法！林苏的催眠术修炼十分厉害，这有点像是武侠片上的使人进入幻境的能力，而这能力，她几乎是天生，或是儿时就被激发出来的。我的所有历届学生中，她的这能力，排名第二！”
“彭岩是第一吗？”小李问道。
“不，并不是，彭岩其实排不进前三的，第一，也就是最有天赋，最让我感觉神奇的，是何倩！她真的是很棒，连我也没办法完全的对她进行催眠，她的意志力之强大，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王启康提到何倩时，似乎进入了一种自我沉浸，又十分神往的回忆中一样。
“何倩原先对心理学特别感兴趣，是她带我去上你的课的，后来却又是她极力反对我去上你的课，这是什么原因？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林苏忽然问道。
“哦，这个事呀？是的，是的，她本来可以成为我衣钵的继承人，并且，我已经告诉了她，我将来离开国内，再把她接出去，可是她拒绝了。拒绝的理由，竟然是因为你，因为你们彭家！太可笑了，这简直是一个莫比乌斯环，总是要循环回到那个原点！”王启康的这番话，讲得十分的用力，像是从牙缝里迸发出来的声音。
“但是，何倩的死，也是彭德貌害的！非要把什么狗屁秘密让何倩去给到彭岩！我因为必须要做，心痛了好多天！我会经常的梦到何倩，是你，是你们彭家害死了她！”
陆明川发现，现在的王启康完全变样了，不止是不同于在学校办公室见到的那个文质彬彬的教授，也不同于刚才初见时高高在上的“头领”的感觉，而是一头彻底发狂的野兽一样。
这个已经是快要到退休年纪的高级知识分子，如今却是这样的一个可怕形象，不免让陆明川心底里也升起了莫大的恐惧，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联想起他带的学生有那么多，会不会都被他培养成这样的怪物呢？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我们就准备开始吧。这茶大家怎么都没喝呀，不渴吗？”王启康又在瞬间回到了刚才的那种像是一个君王一样的状态，所有的歇斯底里，就像没有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发生过一样，就那么消失了。
此时坐在王启康对面的小李，已经有点面无血色，他被这人的表现吓到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去相信自己会如此的恐惧。
此时，王启康的手还在空中举着茶杯，等着大家一起碰杯。他微歪着头，冲着每个人用力的点头，像是在鼓励着这三个人，一起达成这个重要的协议。
陆明川的手一直握在那只茶杯上，此时却一直在克制着自己不去举起，林苏的双手依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紧到所有的手指都已经发白。
小李的手已经伸到了一半，却看了一眼陆明川的手没有举起，又在碰到茶杯之前，按到了桌沿上，他虽然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现在这具状况下应该如何才合适，但是，跟着陆明川的行动，已经是他心底里的习惯。
“陆队，我们先喝一杯，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不会因为喝这一杯茶受什么影响的，对吧？我敬你！”说完，王启康主动站起来，走到陆明川身边，轻轻用茶杯碰了一下陆明川的杯子。
“以茶代酒！”
陆明川抬头望着王启康，轻轻地举起了手里的茶杯，端起来之后，轻轻地放到嘴边上喝了一口。
王启康又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小李身边，小李的手已经不自觉得拿起了茶杯，举到了空中，并且身体都有点不自觉得要站起来的冲动。
王启康轻轻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他，说道：“坐着，坐着喝就行，别这么客气，都是自己人。”
两人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茶。
王启康又走到了林苏的身边，他蹲了下来，保持着目光和林苏平行。林苏的头也转了过来，转得很僵硬。
“林苏，我们喝一口，先放下现在的紧张，你知道情绪是最无用的，我一会儿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彭家有这么大的仇恨。”说完，他用手把林苏桌上的茶杯帮着递了过来。
林苏松开了自己握在扶手上的手，左手接过了茶杯。
“咣当”一声清脆的碰杯声，王启康一仰脖，把杯里剩下的茶水全都喝干了。
林苏端着茶杯的手在颤抖，她没办法举到嘴边，也不想和这个人喝这杯茶。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个曾经一起学习研究过两年的导师，居然变成了终极的坏人头领。
“不喝就不喝吧，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做着同样的梦吗？”
王启康没有站起来，眼睛却低下，望着自己的空茶杯。
林苏明白，这是他在用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来做交换，而这个一起喝茶在心理上，是一种承诺暗示，承诺和一致是人行为的原理之一，一旦我们做出了选择，或采取某种立场，我们就会立刻碰到来自内心和外部压力，迫使我们按照承诺说的那样去做。
但是，她不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样的承诺力量会十分的弱，王启康又怎么会让他们从心底里承认这个承诺，同意站在他的立场上做事呢？
这种好奇，让她举起了茶杯，她想要知道，接下来，王启康要做什么，并且，那些信息的吸引力，确实触及到了她的好奇心。
林苏喝了茶，一口喝完了整杯。
王启康笑着站了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一挥，边上的一个男人开始给大家续上了茶水。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你们还小，那时，我也是在T城警察局工作的。我的妻子，就是在T城中学工作的。”王启康开始说道。
林苏的眉头轻蹙了一下，她在回忆里搜寻着，哪位老师的丈夫是警察。似乎，从来没有人注意过。这些老师，因为她当时的父亲林涛的原因，都和她们家比较相熟，在学校，她也比其他同学更了解这些老师。
“我太太，你可能有印象，但是你应该想不到是谁。你小时候，应该去过学校的食堂吃饭吧？还记得那个脸上有一块疤的菲姨吧？我记得，学生们都是这么叫她的。”
林苏的记忆，嗖的一下飞进了中学时的食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