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大唐盛世的黑夜与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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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谈这部电影前，想先说说关于盛唐转折点的这段历史。

      李隆基与杨玉环的故事是我最喜欢的一段历史秘闻，其间不仅有盛极一时的国色天香，也有哀伤离散的割骨断肠。杨贵妃是整个大唐的廊桥遗梦，是三百年间的艳俗传闻，甚至让现代人都为之入神。提到唐朝印象，随之而来的应该就是幽幽的酒香和淡淡的荔枝味了。而关于杨贵妃之死，有说白绫缢死，有说吞金而死，有说死于兵仞，有说逃亡日本……众说纷纭，种种迷津至今还是茶余饭后可聊起的话题。

      另外值得一说的地方，便是唐朝的鬼魅历史。志怪小说以《聊斋》盛名，但真正的坊间传奇居多的朝代便是唐代，其中《宣室志》《广异记》等唐代的奇闻异录比比皆是，讲的大多是唐朝时期民间妖物，奇异天象，修仙之术，人鬼秘闻等等，我大概翻阅过里面的内容，即使是简洁明了的文字依然能让人看的脊背发凉。唐朝是一个复杂、多变、让人入迷的时代，它既光明磊落也黑暗决绝，这个时期产生的志怪杂谈其实是对另外一个时空的超然想象。

      于是这部《妖猫传》，就很好的在这个悬疑志怪的基础上，搭建起梦幻般的盛唐江山。

      基于小说原著的一部分加上了陈凯歌自己对唐代的理解，我觉得这样最好，可以站在一个舒适发挥和主题稳定的平衡点。类似《狄仁杰》的古装探案式起笔，串起一个华丽的前朝记忆，再到最后双男主一个醍醐灌顶，一个佳作落成，空留纸张上的贵妃，怀猫而坐，似乎从来不曾哀伤。

      我喜欢这部电影里的每一个演员，黄轩、张榕容、染谷将太、阿部宽等，他们都演出了一个时代包罗万象的繁花似锦，各有立场且临危不乱，有一步步对世界的领悟，且没有面对人性时的怯懦退缩。

      中间部分的极乐之宴前后，怕是今年在大银幕上看到的最壮观的一幕了，真是体验了一把美哭究竟是什么感觉。宴席之前，万人空巷的观瞻杨玉环之景，贵妃微笑自若在高空秋千上摆荡衣带猎猎犹若仙姬下凡。接着进入宴席，一片高饱和度的歌舞升平，外加似真似幻的仙术助兴，没有品尝到瑶池里的佳酿，就可以迷离到不省人事。

      变化万千的幻术在宫殿里的大胆呈现，放国外导演拍很定会用“嗑完药拍的”这类评价。白鹤少年与杨贵妃的攀谈，唐玄宗为安禄山的击鼓，李白放纵的在高力士身上作诗，各种画面扭曲在一起须臾间就浓缩了这三百多年所有的绝代风华，“一日看尽长安花”说的大抵就是如此。

      后半段的杨贵妃之死呈现的骗中骗辩证关系有趣，遗憾的是后半段白鹤少年附身妖猫文本就开始飘了，妖猫苦情的自述又有些拖沓，居然恍惚间掉到了看《画皮》的感觉。至此，前期悬疑的堆砌，中期盛唐的复苏，到后期都没能落到一个真正让人无法自拔的结局，连《长恨歌》的辞句都没出现半句，而是在“人人都爱杨贵妃”的臆想之中无奈收尾。

      即便这样，我依然认为这部久违的中国风大片是近年来很好的奇幻华语片，它秀出了国人美学的想象力与对历史谜题的全新解译。除了结局有些附庸苦情片套路，其他也有些许高级内容，比方挑明了兴盛时杨贵妃是国家的象征，危难时国家用她来献祭展示了历史中符号化个体的卑微如尘，空海在海难的一刻受妇女启发笃定人生目标等等都很新鲜。

      私心希望这段历史最后是杨玉环逃到了日本，虽然凄美，但也不至于那么残忍。感慨几多，最终未解的历史才迷人，最后附上到片尾曲电影也没出现的《长恨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

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

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

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