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枪声

黎明枪声

·1·


“啪”的一声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寂静的晨空。


天际刚刚露出一丝微光,这个古城还在沉睡中,酣睡的人们似乎并没有被这黎明前的枪声惊醒。

一个多小时后,这座城市终于开始苏醒过来,最先的迹象是这座城市的清道夫——环卫工人在晨雾里那舞动扫把的身影,接着晨练的人们陆陆续续从家里跑出门了,然后按照各种的习惯跑向晨练的场地。有些人就在自己居住的小区活动,有的沿着空空荡荡的马路跑步,也有的会去大一点的操场,离着古城墙不远的人们,更愿意选择上残垣断壁的古城墙上去。一来是登高望远,心情会格外舒服,二则也是看看那些秦砖汉瓦的历史遗迹,会叫人对今天的美好更加珍惜。


第一个跑到古城墙的人,必定是住晨花小区的刘树华。老刘今年刚刚66岁,退休有年头了,退休之前是机床厂的厂长。瘦高个子,挺精神的样子,每天就喜欢在古城墙头练一趟太极拳,然后和几个老伙伴坐在城墙头上侃大山。这古城墙就好像老刘的一方净土,一砖一瓦都已经有了一种割不断的情愫。

按照老习惯刘树华跑到古城墙的时间是清晨5点30分。老刘跑到古城墙的一个垛子口要歇口气,然后就从这个口子爬上城墙。这是一段没有修复的古迹,残缺的古城墙有不少这样的口子,这些口子有些比较容易攀爬,变成了人们上城墙的通道。刘树华住的晨花小区离开古城墙的距离,需要跑15分钟。所以老刘每天都是5点起床,5点15分洗漱完毕出门,跑到这个古城墙的垛子口休息5分钟,然后爬上城墙头去打太极拳。


老刘今天刚刚跑到垛子口停住脚步,就看见垛子口的断墙里面站在一个人。

刘树华心里就有些纳闷了:谁今天居然比我先跑到了?那个人多半身子都在口子里面,只有后脑勺露出在断墙外面,从后面看有点从胸口耷拉着,看不到脸,只能断定是个男人。

老刘先喊了一声:“嗨,哪位啊?今儿走在我前面了?”

口子里面个人并没有回答。老刘的疑心更大了,晨练的差不多就这么些人,没有不认识的,哪有不打招呼的?老刘疑疑惑惑朝口子里面走,进去以后一伸手,去扳那个人的肩膀,却不料他“咕咚”一下就栽倒在地上。老刘吓了一跳,赶紧弯腰想去把他拉起来,以为是自己用的力气太大了,弯腰才发现地上汪着一滩血。这一下刘树华慌了,别是捧在城墙砖角上,把头磕破了吧?

刘树华连忙蹲下身子仔细去看,才发现这个人已经死了,人合扑倒在地上,背后被打开了一个洞,血从创口流淌出来。刘树华的脚上也已经被血染红了。这一下,老刘吓坏了,站起来朝后退了了一步,定了定神,朝周围看了一眼,什么人也没有。

刘树华回过神来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10”……


古城公安局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除去局领导班子都来齐了,加上刑警队的全体干警,还有市里负责抓治安的副书记凌光,加上省委纪委书记赵明放和一位省委办公室主任傅联春,省厅的副厅长王敏和另外一位女警。人人脸色都是极度难看,尤其是几位局领导,看上去更加有一种冷若冰霜的感觉。也难怪了,今天早晨“110”接到报警,古城墙上有个被枪杀的人,等刑警队赶去刚刚把死人翻过来,就下了一大跳,一个电话请来了局长李宏伟。

被枪击致死的竟然是古城市市长曹金河!

这个爆炸性新闻事件,被赶到现场确认死者身份的朱思敏立即封锁了。幸好是发现尸体的刘树华并没有将尸体翻过来查看过,刑警队赶到现场的时候古城墙上的群众也不多,最关键的一点,是等新闻记者赶来的时候尸体已经拉走了。记者并不知道这场枪击案子的主角,居然是前一天刚刚在电视台亮相的市长曹金河。否则,恐怕整个城市都要炸锅。

省委和省厅都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个重要信息,在同一时间要求古城市委和公安局,必须保证做到不让这条信息被扩散到社会上去,避免影响全市的安定团结局面,同时分别向古城派出了专案工作组。


从早上5点35分接到刘树华报警算起,整整过去了6个小时,11点30分古城公安局召开了这个会议。会议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时间,一直是由出警现场的刑警队副大队长在介绍案情。

根据现场勘察得出的线索非常少,大致只能确定以下几条:被害人背部被五四式手枪子弹击中后心,几乎是当场毙命,死亡时间大致在凌晨3点-4点之间。凶手应该是一人,距离被害人不超过15米,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连男女都无法判断。还有一点是肯定的,此人一定和被害人非常熟悉,否则,被害人不可能这个时间到这样的地方来见面。根据找到的弹壳测算,这颗子弹是从一支编号为GG347901的五四手枪中射出来的。

叫所有人无法相信的就是这支手枪,应该是被害人曹金河的手枪!在有限的线索里,这一条是最惊人的意外。


曹金河在走上古城市长这个位置之前,是负责治安的副市长,再之前就是古城公安局的局长。这支枪就是在他担任公安局局长的时候配备给他的,曹金河从公安局长的位置,直接提拔到副市长时,经市委、省委和省厅批准,同意他把这支手枪带走的。曹金河在公安局长位置上坐了十年,副市长不过5年就提升出任了市长,昨天才刚刚正式以古城市长的身份登台亮相,,今天居然被自己佩戴了15年的自卫手枪给击毙了。这把曹金河心爱的手枪,怎么会成为了杀害他自己的凶器?换句话说吧,曹金河的手枪怎么会落到了罪犯的手里?仅此一点,已经让案情陷入了扑朔迷离的怪圈和谜团之中。

听完现场勘察汇报后,会议室一片死寂,沉闷的空气压抑着人们,没有一个人说话。案发现场的诡异,被害人的特殊身份,都让这起特大案件成为所有与会者心头一块大石头。

“各位,保持沉默并不能有助于破案。我想今天来参加会议的人,心头都有一个最大的困惑,那就是被害人究竟有什么理由,在这样的时间段,跑到这样的地方去?不妨就让我们大家先来各抒己见,推测一下让被害人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被害现场的理由。我想这很可能就是案情的关键要害所在。”

打破沉默的居然是坐在省厅副厅长王敏旁边那个年轻的女警。


刑警队副大队长刘才贺喝了口水,低声问身旁的大队长齐宇峰:“齐大,这小妞是谁啊?口气挺大的。”

齐宇峰摇摇头,说:“我也不认识,跟着王厅来的,估计有点来头。”

“不一定吧?说不准也就是王厅的秘书。”

齐宇峰瞪了他一眼,说:“你看见过哪位领导带的秘书,在这种场合第一个发表意见的?”

刘才贺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自己后脑勺,说:“也是哈。领导秘书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

“没有眼力见?你怎么说不出这种没有眼力见的话?我告诉你,这个女人的话很有眼力见!至少是大大开拓了我的思路。”齐宇峰第二次瞪了他一眼,说:“我就一直在琢磨这案子怎么都透出一股怪味,就是琢磨不透在哪里?现在被她一提醒,真是茅塞顿开……”

“齐宇峰,刘才贺,你们两个别开小会。有什么话大声说,让大家都听听,你是怎么茅塞顿开的?”古城公安局局长李宏伟点了他们两个名。

齐宇峰不得已,只好站起身来,说:“我觉得刚才这位女同志说的非常有道理,是她的话让我感觉茅塞顿开。”

王敏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那位女警,笑着说:“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叫敏娜,是省厅经侦处的副处长。大家别小看她哦,别看敏娜年轻,已经在省里主持破过数个大案、要案。这次省厅专门派她来古城协助你们破案的。”

刘才贺眉梢立刻朝上一挑,轻轻在下面嘀咕了一句。“还真是有点来头,居然那个名声在外,省厅最年轻的女处长!”

没有想到他这句话还是让李宏伟听见了,就有点了他一句:“刘才贺,你是第一个接触到现场的人,齐宇峰已经茅塞顿开,你怎么样?听你刚才这句话,好像对敏娜有点不太服气啊?”

李宏伟这么一说,让刘才贺的脸都绿了,连忙站起身说:“敏处长,你可千万不能听我们局长的这话。我怎么敢对敏处长不服气?你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给我三个胆儿也不敢不服气啊。”

敏娜笑着朝刘才贺说:“刘队长,你和齐队才是全省赫赫有名的破案高手,我就是来向二位学习的。”

他们几个人这么一来,会议室的气氛立刻变得活跃起来,大家各抒己见开始发表对案情的看法。敏娜干脆和别人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刘才贺与齐宇峰中间,三个人激烈地对案情展开了讨论。刚才沉闷的客气一扫而光,在会议上大家一致同意,就从曹金河这场死亡赴约的动机入手,寻找案情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才会导致对方要杀人?


·2·

会议上成立了一个由省委、省厅、市委、市局联合专案组,敏娜、齐宇峰、刘才贺都是专案组成员。散会以后敏娜拉着齐宇峰和刘才贺去喝咖啡,齐宇峰当然知道,一定是敏娜想和他们进一步说点什么便欣然同意了。刘才贺却有点想不通,他最近刚交好一个女朋友,正在热恋当中哪有心思和别人去喝咖啡?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不知内情的敏娜正要说他,被齐宇峰拦住了,低声告诉她:“算啦人家好容易交上了女朋友,别叫你给搅黄了。”

敏娜大笑,摆摆手对刘才贺说:“你快去吧。小心去晚了女朋友发脾气。”


敏娜和齐宇峰两个人去了咖啡厅。

地点也是敏娜选的,齐宇峰惊讶地发现,敏娜对古城非常熟悉,完全不像一个从省城来的人,倒很像土生土长的古城人。当两个人很悠闲地坐在古运河旁边,一个叫“时光倒流”的咖啡馆里时,齐宇峰还是有点“三八”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敏处长,这个地方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敏娜看了他一眼,说:“第一,以后请不要称我‘处长’,我也不是处长,只是个副处长。第二,我不习惯在朋友之间称呼职务,请直接称呼我敏娜,或者小敏,小娜都可以。第三,你不知道这个地方,应该算一个优秀探长的不足之处,而你还是刑警大队长,更加不应该对这样的地方孤陋寡闻。”

齐宇峰忍不住大笑起来,反问:“前面两点同意,我就叫你小敏吧。只是第三点,是不是有点太没有道理了?凭什么不知道古城有个‘时光倒流’的咖啡馆,就是刑警大队长的孤陋寡闻?”

敏娜抿着嘴笑着说:“第一,每个城市的茶楼、咖啡馆之类的地方,常常是这个城市坊间的重要信息源。尽管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功能已经明显衰竭,可还是有着重要的价值。第二,这个叫‘时光倒流’的地方,在古城已经开了三四年,这里经常汇聚着本城的遗老遗少,他们对关于古城的一切都是非常熟悉和了解的,而且对古城的各种消息非常敏感。第三,这个地方的老板,就是当年曹金河在公安局做局长时候的老搭档,老局长左明威的儿子左强……”

“这里的老板是左强?”

齐宇峰脱口而出。

“嗯哼。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发现自己真有点孤陋寡闻了?”敏娜用嘲笑的眼光盯住齐宇峰的眼睛问。

齐宇峰再也顾不上敏娜的这种嘲笑了。“时光倒流”的老板居然就是自己当年的老同学,也是曾经的战友和伙伴左强,这个意外让齐宇峰的思绪一下子倒回了时光整整十年!


十二年前齐宇峰和左强一起,从警校毕业走进古城公安局。那时候的左强可谓正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时代,24岁的左强,仪仗着自己有个担任古城公安局副局长的爸爸,又有一张硬派小生的脸,加上魁梧的体魄,很快就成了古城的风云人物。齐宇峰就完全不同了,尽管体格与左强不相上下,要是论长相,齐宇峰倒有几分温文尔雅的书卷气。最重要的还是,寻常百姓人家出身的齐宇峰表现十分低调,自然也就很难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了。其实,把自己定位在“寻常百姓人家”这样的出身地位,只是他自己的说法。严格算,齐宇峰的家庭出身也不是什么寻常百姓人家,齐宇峰的父母都是古城文学院的教授,他的出身是标准的书香门第。在人前尽可能表现低调,也算是齐家的一种为人处世的风格吧。

齐宇峰和左强原本的关系是很不错的朋友,原来就是中学的同学,又是警校的同学,在成为同一个刑警队的同事,无论从那个角度都算得上是朋友了。只是因为回到古城以后一些微妙变化,改变了他们的一切。尤其是他们回到古城的第三个年头,也就是十年前在古城发生的一桩大案,彻底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2001年,这个新世纪元年。古城发生了一件惊天大案,几乎让素来以淳朴著称的古城人,第一次体验到了,在今天居然也会发生只有文学影视作品中才看得见的场面。

刚刚过完春季不久,居然就在古城近郊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枪战。以公安局长为首的一队干警,在古城外曾经的古战场上,拦截了两伙正在交易的毒品走私罪犯。在激烈的枪战中,一伙毒贩的头目被曹金河当场击毙,手下的5名从犯都因持枪拘捕,被公安干警尽数击毙。另外一伙毒贩头目,带着手下四名从犯逃走,另外两名从犯一人被击毙,一人负伤后被抓获。在这场缉毒战中,三名公安干警英勇献身,两名干警身负重伤,四名轻伤。曹金河自己也负了伤,在两名负重伤的警员中,就有年轻的普通刑警齐宇峰。此役让原本已经在古城如日中天的公安局长曹金河名噪天下,被誉为出色的人民公仆的崇高美誉,然后被提名为古城市副市长。可以说,这场缉毒战的大获全胜,是曹金河最终可以走上古城政治舞台最重彩浓墨的一笔。正是这场成功的缉毒战,把曹金河推上了古城仕途的巅峰。

年轻的齐宇峰也因为在这场战役中的出色表现,伤愈归队之后受到了奖励,并被提拔为刑警队大队二支队的队长。可恰恰是这场缉毒战,把另外两个人推到了非常尴尬的地步,一个就是左强。左强竟然在发生这场缉毒战的当夜,被正在市区对红灯区展开扫黄的市治安大队,在一个叫“春宵一刻”的娱乐城被当做嫖客当场抓获!虽然因为他的特殊身份,并没有对他处以什么处罚,却已经让他往日的耀眼光华彻底熄灭了。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左强的父亲公安局政委兼副局长的左明威,居然被人举报出与此案有关。有十分确切的证据表明,正式因为左明威向毒贩泄露了情报,才导致这场缉毒战并没有获得全胜,不仅有包括毒贩头目在内的五名罪犯逃脱,而且还带走了交易的所有毒品。这批毒品竟有50公斤之巨,给古城的缉毒工作留下了重大隐患。

尽管事后的追查并没有找到进一步的证据,来佐证左明威有相关的犯罪行为,所有的举证都缺乏足够的证据,使得对左明威的调查陷入了困境。可是,已经身陷囹圄的左明威,却在被监视居住的第二个年头突然自杀了。左明威是在自己家里跳楼自杀的,他的自杀让这个案子显得更加扑朔迷离地画上了不圆满的句号。左强在父亲出事以后,辞职离开了警队,消失在古城人的视线里……


当敏娜告诉齐宇峰,这个“时光倒流”的老板,就是左强的时候,齐宇峰简直难以置信,左强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在古城经营这样一座咖啡馆,而且已经开了好几年,自己这个刑警队大队长,又是左强的同学,居然一点不知道!也难怪要被敏娜嘲笑自己孤陋寡闻了。

齐宇峰回过神来站起身就走。

敏娜拦住他,问:“站住。你要去哪里?”

“左强是我老同学,我要去问问他,当年不辞而别然后又悄然而归,都不告诉我一声,算是怎么回事?”

“你说呢?你们既然是老同学,也算是老朋友了吧?为什么当年不辞而别,在几年之前又悄然而归?想过了吗?想好再去找他也不迟。”


敏娜的两句话又把齐宇峰问住了。他一屁股坐下来,突然觉得自己竟什么也不是!一个在刑警队大队长的位置干了五年的人,居然会不知道自己当年的老同学、警队的搭档,究竟为什么会不辞而别,又为什么既然回来了,也不让自己知道?最悲催的还是,自己这个堂堂刑警队大队长还就真是不知道?不如坐在自己对面这个才来古城半天的黄毛丫头!倒不是齐宇峰也和自己现在的搭档刘才贺,那样自认为是地看不起敏娜,而是觉得按照敏娜的年龄,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要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恐怕还是需要一些其他的资本。可仅仅是她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了解到关于左强的情况,很显然,这个敏娜的确不简单。


·3·

齐宇峰端起咖啡杯,有些苍然地叹了一口气,说:“算啦,不谈左强了。你说说吧,对这个案子还有什么想法?”

敏娜却摇摇头说:“不!我们就是来谈左强和左明威这个案子的。”

“什么意思?”齐宇峰有些警觉地疑问。

“你有没有假想过一个问题?今天发生的曹金河被杀一案和当年的左明威自杀案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敏娜突然提出了一个让齐宇峰完全意想不到的问题。

齐宇峰再次陷入了沉思,这果然就是曹金河案件的关键。曹金河今天的被杀,几乎无需细细侦破,就可以得出结论——仇杀。像曹金河这样的身份和经历,加上致死的原因是枪杀,都已经证实了这一点。那么,究竟是什么人,才会与曹金河之间存在如此的深仇大恨,必定成为破案的关键。十年前,曹金河从公安局长的位置一战成名,走上了自己辉煌的仕途巅峰;可恰恰也是十年前的此役,让他的公安局搭档左明威的丑闻曝光后致死。那么,当年的左明威案与今天的曹金河案之间,究竟存在什么关联?解开了左明威自杀的谜底,很可能就找到了曹金河枪杀案的要害。

齐宇峰毕竟是很有经验的刑侦高手,他很快在敏娜这个提示下有了清晰的破案思路。当年的齐宇峰,对左明威涉嫌与贩毒集团之间有往来,甚至有人举报左明威是贩毒集团的保护伞始终存在疑惑。在齐宇峰心里完全不相信左明威会和贩毒集团有什么联系。齐宇峰到刑警队,就派给了做过刑警队大队长的左明威当助手。在公安局这个行当里,左明威就要算齐宇峰的师傅了。何况,齐宇峰和左强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齐宇峰经常去左强家里,怎么会不了解左明威是个什么样的人?尽管左明威被立案调查的过程中,并没有找到确实有力的证据,可就在省厅和省纪委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已经准备做出“查无实证”的结论时,左明威却突然从自己家的楼顶上跳下来自杀了。

这件事并非没有引起相关方面的关注,只是很快就被另外一种舆论掩盖过去。左明威自杀的当天,古城就出现了大量的流言,这股流言就像有一只黑手在操控着,把人们的视线引向了相同的结论——左明威畏罪自杀。于是,再也没有人去追查左明威真正的死因。


齐宇峰想明白了,他突然放下咖啡杯,压低声音对敏娜说:“你是不是想暗示我,曹金河的死是十年前左明威案的延续?”

敏娜也低声说:“还有一个你应该想得到的问题,我可是省经侦处的人。为什么这次的省厅调查组让我来,你没有想过吗?”

齐宇峰又是一震:看起来一定是省纪委已经掌握了什么重要的证据,那就是说曹金河的被杀,并不是简单的仇杀了,也不排除有杀人灭口的可能。

齐宇峰直视着敏娜的眼睛,对方很肯定地给了个答案。齐宇峰又低声问:“你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喝咖啡吧?”

敏娜点点头回答:“真要为了喝咖啡,我就不上这儿来了。”敏娜把本来眼睛很低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说:“根据我手上的材料,左强当年那件事也有蹊跷。要破这个案子,左强是关键人物。这就是我带你过来的理由。”

“这么看起来,你早就在调查这个案子了?”

“你说得很对。省厅很早就按照省纪委的布置,展开了对曹金河的调查。省纪委在三年之前接到一份举报材料,根据初步核查,这个举报人就是左强。我们按照纪委的秘密布置,对左强举报的内容展开了秘查,发现了更多的线索而且基本属实。省纪委立刻向中纪委做了汇报,就在中纪委准备对曹金河立案的时候,他却被选为古城市长了。省纪委对这次市长选举做了秘密调查,竟然发现存在操纵选举的大量疑点。于是,省纪委决定立刻成立专案组,先从操纵选举案着手。却没有想到专案组还没有派出来,曹金河却被人枪杀了。这就是为什么省厅的专案组有我参加的原因。”

敏娜和盘托出了一切。

齐宇峰眼前一亮,又低声追问了一句。“曹金河的死和受贿有关?”

“不仅如此。这很可能是个巨大的犯罪集团,既有贪官受贿的经济问题,有可能与黑社会有关,甚至与贩毒案件有关。”

“你是说和十年前的那个缉毒案有关?”

“对。就是你负伤的那个案子。很可能整个案子就是犯罪集团利用了我们公安部门的一场火并!”


齐宇峰从敏娜提供的线索中得到了灵感,头脑变得灵活起来,回到公安局后立刻到档案室,抽调了当年这起缉毒案的全部材料仔细研究起来。约会回来的刘才贺看见齐宇峰埋头在一堆档案里,随手拿起来看看,好奇地问:“这不都是旧案子吗?十年前的那桩案子,就是你负伤那次,不是早就结案了?你研究它做什么?”

齐宇峰抬起头来问:“才贺,你有没有好好想过曹金河的案子究竟有什么背景?好好想想,一个刚刚就职的市长,居然会被人枪杀了。究竟有什么样的仇恨和必要?这个案子不简单啊。”

刘才贺打了个激灵,他是个实心眼儿,没有细想过。现在被齐宇峰一个提醒,才想到了这个枪杀案的确非同一般。谁会轻易杀市长啊?可怎么会联系到了十年之前的缉毒枪战?对了,曹金河就是在这个案子里负伤立功,而且被提拔坐到了副市长的位置。刘才贺又是一个激灵,对啊,这枪杀应该是仇杀,而且必是深仇大恨!很可能就和毒贩有关。

刘才贺坐到了对面,朝齐宇峰说:“有道理。你说吧,从什么地方下手?”

齐宇峰拿起手中一份材料,对他说:“你看,那个案子只有一个活口,被判了15年,如今在青海服刑。你带个人辛苦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刘才贺拿过材料看了一眼。“蒋一凯?古城人,34岁。这个人今年应该44岁了吧?还是古城人。”

“是的。整个案子只有这个人活着,还是古城人,一定可以找到重要线索。你去一趟,必要的时候把人秘密押回来。多带两个人去,注意保密。”

齐宇峰很慎重地关照着。刘才贺笑了笑,说:“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办。”


齐宇峰在刘才贺走后,根据手里的材料很快查到了蒋一凯在古城的家人。这个叫蒋一凯的毒贩,在古城有父母、妻儿。妻子皇甫羽在蒋一凯案发后,第二年就要求离婚了。留下一个当年已经10岁的儿子,叫蒋柳华,跟着爷爷奶奶,今年已经20岁了,在一家工厂做工人。

齐宇峰在古城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蒋一凯的家。

日落时分,齐宇峰和敏娜在当地片警的陪同下,一起走进了一座简陋的小院。

一个瘦弱的年轻人,用一种敌视的目光望着他们,冷冷地质问:“你们来干什么?我爸爸已经被你们判了15年,现在青海服刑,你们还到我们家来干什么?”

听见院子里的声音,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走出来,呵斥年轻人:“小华,怎么说话?自从你爸爸被判刑,你妈妈丢下你走了以后,要不是民警同志和居委会照顾,我们的日子怎么过得到今天?你的工作不也是民警协助找到的?你应该知道感恩才对。”

蒋柳华却把头一拧,丢下一句话,甩手走进自己小屋去了。

“算了吧。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两位老人对着齐宇峰抱歉地笑着说:“几位警察同志千万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有什么事来家里?”

片警笑嘻嘻地说:“蒋大爷、蒋大妈,这二位是市局的同志。他们有些情况想找你们二位了解一下。这位是齐同志,这位是敏同志,他们和你们谈,我就先走了一步。家里有什么困难,你们打电话给我好了。”

片警走了。


齐宇峰和敏娜就在院子里和二位老人聊天。

“大爷、大妈,你们别误会,我们就是在案子里发现一些疑点,想再来核对一下。”齐宇峰开门见山地说。

老人惊讶地反问:“刑都判了15年,服刑期也满10年了,怎么会又发现疑点了?”

刚刚进屋的蒋柳华突然又打开门,斜靠在门框上,冷漠地问:“警察先生,难得居然会承认这个案子还有疑点。”

敏娜直视着这个浑身充满戾气的年轻人,反问:“你是蒋柳华吧?你父亲出事的时候,你不过是个10岁的孩子,会了解案情吗?”

蒋大爷连忙替孙子解释道:“是这样,敏同志。小华的父亲没有出事之前对他非常疼爱,从小教育他要做好人。他爸爸出事以后,小华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爸爸会是个毒贩。还有,我们每年都带着小华去探监,一凯也说过自己是被人冤枉、陷害了这样的话。”

敏娜和齐宇峰对望了一眼。

齐宇峰望着蒋柳华说:“小蒋,你如果真的相信你爸爸不是真正的毒贩,就必须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包括你可以回忆起来的所有情况,还有每一次去探监的时候,你爸爸告诉你的一切。”

蒋柳华的眼睛突然放出一种奇异的光华……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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