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会喜欢人是生来就会的事,上天清楚地把这件事赋予了每个孩子,毫无遗漏
每只生物关于它的表现大概都是不同的,那么个体自身怎么判断它的存在,从过去到现在我都无从知道,这件事于我存疑太久,乃至我几乎要怀疑它是不是存在于我的情绪里。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好像老生常谈了,只是言情的段子和见过的分合并没能给我答案。因为遇见一个人的梗我很相信,缘分是种奇妙的东西,所有的感情只有这一种毫无固定来由和可知规律,所以后来的人也无从努力或突破。
事可人为,然情不在,只有这一项除了听天由命别无选择。
靠这一点根深蒂固的念头,好安抚毫无去向的不甘
(——人惧畏途,悲巉岩;坦途而行为何生怨/怨无波折/怨道否/非是,怨天——
天意吧,这样的理由天衣无缝,完完全全说服了自己,旁人也无法反驳。
只有一个人对此表示很不同意。
怎么用别称描述他呢,至今也没想好,暂时叫他没想好先生吧。
没想好先生是个非常崇尚改变现实的积极实干派,永远认为需要去做,需要行动,某些时候在我听起来就像是政委上身。
这样的处世律条很有效率,应该足以适合世上绝大多数事情。
只是在感情覆盖的领域,等价交换和等量守恒就完全失去效力了,它从来也不该属于科学范畴。没想好先生肯定自己每个方面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去,唯一不安的是只有感情是空白、空白,还是空白。
他所奉行的人生原则在这一方面行之无用吧,这是我的看法,我猜他肯定不认同。
不过作为一个只有理论的同病友,我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在这一代的人,一个从没经历过恋爱的人遇到另一个不晓得哪么算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概率呢,会有一点微乎吗?
这样说来,人和人,遇见人,真是奇妙的缘分。
没想好先生是个有才的好学生,不过没有强到天际水准,粗略估算大概在中中地段接近中上游的地方吧。在中上往下拽了一拽的原因是我以为他会去到那种高薪不愁吃喝,压力就当顶饱,开门都有一股强风扑面而来的地方,结果发现这个人悠悠晃进了国企,每天惦念着回机关和读个在职。
凭良心讲,我觉得没想好先生是算不上帅的,至于具体为什么算不上,我没有仔细观察过。我不能直视他的脸,自拍照更严重,会感到非常想笑,搞笑的笑,或者说原始义的笑,真的。
没想好先生小我半月,大我一级,毕业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他。不知道他是哪一天一个人走的。
我记不起了,有没有在那会儿的一片混乱里想起他要走了,那会想起了也会想他不需要我的送别。
关于喜欢的判定,我非常认真地提问过很多人,没想好先生给出的症状是会梦到——其观点价值的论据是此人虽然没有建立起双边联系,至少成功建立了信号站,虽然没敢把电波发出去,还切断了非设定波段发来的信号。
不过做梦…在下别的不敢说,汪生八千两百三十余个晚上,有八千两百二十多觉人事不省、万物不侵,偶尔模糊的梦都是虚幻的人事。
验证不符,没想好先生又说因人而异。
依旧无解,我没期望他给我对症的回答。
离合故事讲了几百年,襄王神女、流水落花,乃至同林各飞都作寻常了,只也好过埋地无声。
无声也好过无生。
我觉得我的问题比没想好先生更加无解一点,只是有心忘记了,好平息不安。
没想好先生不以为然。
每座岛都觉得自己距离陆地更遥远,有的努力靠近,有的挣扎逃离;没有结果,过程可能在前者目之可即的视界里望山而跑,后者在分界边缘和引力拉锯,于此无尽。
貌似文艺鸡汤有点过,我们还是要奉现实主义精神为高。
不爱看言情故事,对那些逻辑总有一种好坏不分的鄙薄,虽然我也辨不明它是不是属于艺术真实,没种过葡萄自然也不知道是酸是甜,大概算一种迁怒吧。
如果在故事里面寻找位置的话,我大概只能充当功能性角色、纸片人,俗称路人甲乙丙丁;如果有秘密和心事,就把它死死地窝在心里,不做任何行动,比寻常时候表现得更寻常,不找谁诉说,就不会留下缝隙,不会引发冲突。
未必活得到最后,戏长戏短大概都没人发现。
只有一次,我可能被哪一颗彗星砸了脑袋。以一种初生牛犊的胆气作了一个拙劣的试探,不圆满结局那时似乎在意料之外,然而理智立时接盘了主导权,我的反射弧大概至今也没再如此迅速地运作。
我庆幸,同时忧悒
庆幸我朴素的圆场理由没被看穿,感情迟钝真是件好事;忧悒我应激的反射弧听从了理智而感情利落地退让。
然后自我说服的胜利法迅速启动,得以把其中某种无法辨识的负面情绪清理,或者说掩盖
后来我回过头去怀疑那时的想法,是因为有喜欢的感情,还是因为刚好是此时此地,刚好有一个又只有一个。
或许我并没有喜欢过那位,想来见过的面加起来都未必能到两位数,我还是没有喜欢,才在反应的第一时刻设法圆场吧;在那很短的一条消息的间歇,丝毫没有感到难过,所有的情绪都回避了。
后来的一年如我所愿的两无消息,于此残余的情绪竟然最多是庆幸,只有庆幸。没有把自己落入窘迫,也好在没给别人留下压力。
虽然结尾总归还是尴尬的,不过,还好,
反正也不会再说话见面了吧,我当时想着。
而巧合来之前从不会跟人打招呼的,得幸事出突然,所有的精神防护程序都没来得及生效。
汤显祖讲:“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听起来太美好了,谁都知道不是真的。
然而某一天忽然重新联系的时候,那些故意埋深的惴惴的轻易就散了。
‘死可以生’原来真的这么容易,快过吹绿野草。
然后,我竟然感到了一点难过,为什么呢,亲爱的没想好先生。
只是一点,没有很多,刚刚好无法被忽略掉,又不至于流眼泪。
在上一个仲夏放弃的思考,几乎同时地,它随着又回到了我脑子里。
究竟有没有算得上喜欢呢,我还是不清楚。
这样写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自在,它们每个字都违背着我不留缝隙的路人原则。
就当作是为了改变现实所尝试的第一步努力吧
如果,或许应该是希望,这一天的转天,还是会收到早安或晚安的消息。
是希望吧,才感到难过,不够强大的人会因为预设之外的转机而惴惴不安。
可我不够难过,所以也难以分明。
因为喜欢上一个人而幸福,还是因为幸福而喜欢上一个人,我选后者。
拿到保本底息才肯投入的感情,不够纯粹,大概写不出好的诗歌。